历史上谁为曹操平反?

谭栖祥与郭沫若的学术论争

20世纪50年代末,学术界掀起了一场为历史人物曹操翻案的大讨论。在当时特殊的历史条件下,郭沫若发表了《翻案》一文,谭栖祥则直言不讳地表达了对老郭观点的看法,为新中国的历史学家留下了一段意味深长的历史。近日,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长水——谭栖祥前传》客观清晰地记录了这段历史,我们在此摘录,以飨读者。

如何评价曹操的历史功过

1959年3月,谭启祥、朱永嘉赴京参加中国通史大纲讨论,19年6月返校,在工会召开各部门师生大会,向大家传达北京会议精神。北京会议大做文章,提出依靠专家编写新的中国通史,让师生头脑清醒。为了减少批判资产阶级学术思想的负面影响,党委鼓励谭启祥带头作学术报告。刚刚郭沫若和翦伯赞提出了给曹操定罪,郭沫若也提出了给殷等历史人物定罪。谭栖祥看了他的文章,觉得很多论点都站不住脚。3月26日下午,他在工会给历史系师生做了一场关于曹操评价的学术报告,引起了很大反响。当晚,陈望道在自己的公寓里召开座谈会,讨论历史与中文系如何开展学术讨论。会后,《文汇报》记者鲁浩就他的学术报告发来了报道。谭启祥将其修改为12,并于28日在报纸上发表。鲁浩还要求他把报告的内容整理成文章,谭栖祥于27日晚开始动笔。在25号之前,他接到了一个来自北京的电话。国家地图集召开前,编委会有事商量,让他提前到。他已经预定了一张票。为了在出行前写完这篇文章,我们只能退掉已经买好的票,再买一张。28日至30日,他异常忙碌和紧张,因为《文汇报》的报道见报后,各方陆续打来电话,《光明日报》、《复旦日报》都要求刊登这篇文章。他每天都是晚上三四点写,最终于30号早上10写完。在他家等着的鲁浩立即把它拿走了。《光明日报》、《复旦日报》没能抢到,关于曹操的文章第二天就在《文汇报》上发表了。

当时大家都知道郭沫若的定罪文章有理有据,所以谭栖祥的论述格外引人注目。历史系师生进一步讨论,气氛活跃。学术界也出现了不同意见的争鸣,打破了长期的沉默。

(1)在这篇论文中,谭栖祥首先指出,不存在为曹操翻案的问题。都说一个人的信念是颠倒的,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新的评价与旧的评价完全相反或者基本相反。但是从古到今,很多人说曹操不好,但也有很多人说他好,也有一些人认为他在某些方面好,同时又认为他在某些方面不好。他列举了近几十年出版的历史教科书中,对曹操的评价普遍不是特别差;范文澜的《中国简史》和吕振羽的《中国简史》虽然骂过他,但也只是作为汉末军阀中的一员,对他的评价远在刘备和孙权之上。解放前后有关曹操的文章或小册子对他的评价是正面大于负面的。既然过去人们对曹操的评价不全是负面的,也有正面的,今天怎么能说曹操平反了,翻案了呢?古人对曹操的评价,既有损,也有损。甚至司马光的《子同治简》中的评论也几乎接受了曹魏的臣子王诜的话。至于小说戏曲,都说曹操不好,不是好。那是历史小说和历史剧要不要符合史实的问题,也不是翻案的问题。

(2)郭沫若和翦伯赞都认为曹操所有的不好都来自统治阶级。统治阶级之所以说他坏话,是封建时代的正统史观,老百姓也说曹操不好,是受统治阶级的影响,“统治阶级刻意培养的。”

谭栖祥列举了从晋朝到清朝对曹操的各种评价,指出封建统治阶级是在正统的基础上对待曹操的,并没有一直把他当成篡位者?偷一派的人,即使在偏安时代,也没把他当坏人。从北宋开始,小说戏曲都把曹操当成反面教员,这显然不是统治阶级培养出来的,像郭沫若说的那样,因为司马光对曹操的评价很好,但是根据同时代苏轼的支林,当时的说话人(民间说书人)已经说曹操成了反面人物。

谭栖祥具体论述了曹操的历史贡献,概括为四大功绩:

1.结束了汉末豪族军阀混战,统一了北方。

2.征服了乌宛和鲜卑,确保了边境的安宁。

3.打击了贵族家庭,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合并,明确了官方管理。

4.生产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恢复和发展。

同时,它指出了曹操的四宗罪:

1.打击农民起义军。

2.曹操一生打的仗,大部分属于统治集团之间的内部战争。为了结束混战,寻求统一,这些战争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他在战争过程中杀了太多人,这也是大罪。

3.屯田确实有利于民灭权贵,但所谓屯田制,其实就是用军事手段强迫军民对土地进行高额剥削的制度。而且无论佃农兵(军)还是佃农(民),由于他们的劳动生产直接受政府设立的农官管辖,地位下降,走上了农奴制的道路。

4.从道德品质上来说,他的残忍是不可原谅的。

他直言不讳地提出:“对历史人物的评价,要有对错,尽可能恰当。如果他们是邪恶的,他们应该希望把他们送进地狱,如果他们爱他们,他们会害怕得不到赞扬。”在老郭的笔下,曹操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即使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认为老郭的观点在很多地方值得商榷。"

(2)郭沫若说:“虽然曹操是从进攻黄巾开始的,但我们可以说他继承了黄巾运动,组织了黄巾运动。”“曹操虽然打了黄巾,但并没有违背黄巾的宗旨。”

谭栖祥指出:“黄巾起义已经基本瓦解了东汉政权。曹操为什么要出来推翻?农民的基本需求是土地,这是一种无足轻重的税收。但曹操的措施是把农民安排在国有土地上,在农官的直接控制下进行农奴式的生产,提取万分之五或十分之六的高额地租。怎么能说没有违背黄巾起义的宗旨呢?建安后期也发生过多次农民起义,说明在曹操的统治下,农民的生活并不一定比东汉桓陵以来好多少。曹操击败青州黄巾军后,编入青州兵。从此青州兵不再为农民阶级利益而战,而是为曹操统治集团利益服务。怎么能说曹操继承了黄巾运动?"

(3)郭沫若说,由于曹操的锄强屯田等措施,“基本上解除了中国北方几千年来农民对土地的欲望”,“扭转了人民受奴役的局面”。

谭启祥问:“是不是把人民在土地上做了农奴,就是调整了他们对土地的欲望,扭转了奴隶制的局面?”况且当时并不局限于曹氏,江东也传入了孙氏,而且规模不小。这说明这并不是曹氏政权的特殊优势。

(4)郭沫若认为历史上关于曹操被害的记载并不完全可信。例如,有三个不同的关于他攻击陶谦的记录。他认为《曹臧传》是吴人写的,说曹操杀了几万人是明显的敌对宣传。《后汉书·陶谦传》将杀人数量夸大到几十万,是典型的音乐之笔。只有《魏徵陶谦传》的记载是可信的,其中所载的“死了几万人”,“有可能是在这里被杀的,也有可能是在战败中淹死的或被自己践踏的,并非都是被曹操杀死的”。

谭启祥指出,史料中有很多关于曹操被害的记载,甚至《魏徵传》都说他是“被太甚所杀”;即使《吴书》因为吴人而不可信,《魏徵传》也不可信吗?也是魏徵。为什么只有陶谦传记是可信的,而本吉却不可信?

(5)郭沫若认为曹操杀孔融次子不可信,理由是郭的《时宇》没有明文,的《魏春秋》、的《后汉书·孔融传》只是肯定,并说《三国志》注家裴松之曾批评孙。

谭栖祥指出这是老郭的疏忽,误解了裴松之的本意。裴本意并不反对孔融的二儿子同时被杀,但他认为说孔融的二儿子“被捕时坐不起来”是违背自然的。同时曹操还经常杀三家(父母、兄弟、妻子),不仅仅是孔融一家。关于曹操杀害吕伯奢一家,有三种记载,谭栖祥认为最恰当的方式是存疑。

(6)郭沫若还说曹操在建安十八年想把孙吴交界的淮南诸县的住户迁到内地,造成“江淮十余人全被吓跑”,逃到孙吴,说这本来是出于曹操的好心,只是他太急了,把事情搞砸了。根据袁焕的传记,他认为淮南人民是被迫开荒的。后来既然不再被逼,“可以看出东渡江十几万户的人后来有不少回来了。”

谭启祥指出,这很可能是老郭疏忽没有看《袁焕传》而造成的又一个误会,因为曹操在建安三四年就放弃了强行垦荒,淮南人东移远远落在后面。与填海有什么关系?这种情况下,被吓跑的十几万户,以后可能就没人回来了。从这件事可以看出,曹魏的统治未必比孙吴好多少,否则淮南人也不会因为不乐意内迁而愿意投敌。

(7)郭沫若甚至怀疑《赤壁之战》的记载。他引用曹操、孙权书中“有疾必焚舟,退而不休”的说法,认为“哪边是史实?”我们很难判断。"

谭栖祥在列举了各种记载后,指出赤壁之战的《三国志·周郁传》最为详尽,与其他记载一致,这是毋庸置疑的。“请想象一下:曹操带着几十万大军顺流而下,骄横跋扈。他想一举决定江东,统一天下。如果他没有被打败,怎么会‘破釜沉舟’呢?”

(8)郭沫若说曹操“打了五万,五万人民服从他”“他打了黄巾,黄巾农民拥护他”。“这两样东西最神奇”。所谓五万人听命于他,指的是《魏徵五万传》中曹五万之后的三郡,“知其家居中国,帅人随其诸侯大人繁衍征服,故三郡五万为天下名骑”

谭启祥说,一直以来都有很多被征服的“外星人”当兵。在中世纪,边疆部落经常被掠夺性战争所统治。谁被招募,他为谁服务,为谁战斗?为什么很神奇?张春和袁绍可以用三军五万,曹操为什么不行?

(9)郭沫若说曹操灭了三郡五万后,迁回了十多万已沦陷于五万的汉人。他们由衷地感激曹操,视他为重生的父母。

谭启祥认为未必如此,因为当时边疆部落的汉人并不都是被掳的,有些是因为不堪忍受军阀割据战争的蹂躏而“流亡归来”的。除非中原真的太平,否则他们可能不太愿意回来。

(10)郭沫若说曹操的民族政策“基本上采取民族和睦的方法”,这一政策的实施是有功的。

谭启祥说,那可能不是真的。他认为是曹操把边疆部落迁到了内地。“无论对内地,对边疆,对汉族,对少数民族,都不好。它唯一的好处就是增加了统治者的剥削对象和士兵。”“退一步讲,在曹操时代,乌丸饱受边塞之苦,移至内地,仍有利于安边。但是,如果他后来西征张鲁士,就转移到汉中的窦人中去了。徒然,我已背井离乡,失了立足之地。”

(11)郭沫若也说“曹操之所以像秦始皇一样被扭曲,另一个原因是政权延续的时间不太长。”

谭启祥认为这种说法有问题。“晋魏的情况与汉秦不同,但与隋(北)周、赵宋周略有相同。就像隋朝的人不用说宇文泰(北周开国皇帝)和柴荣(后周开国皇帝)的坏话一样,西晋的人也不用说曹操的坏话。其实西晋之人并没有刻意诋毁曹操,袒护刘备。”

(12)谭栖祥的结论是:“总之,曹操是一个历史人物,有利有弊,功不可没,罪不小。全面看问题,总体评价应该是功大于过。但是我们不能,也不需要因为他有立功表现就去认他的罪。以前很多人没说他有罪立功,所以案子基本不用翻了。如果一定要翻他犯的罪,说没发生,或者说发生了,但没得罪,恐怕是翻不了的,因为那是历史事实。”

蔡文姬《胡笳十八拍》之辩

郭沫若在为曹操翻案的同时,还在蔡文姬出版了《胡笳十八拍》,后来又针对其他人的意见出版了《再谈……》、《三谈……》和《四谈……》。在《蔡文姬》一书中,他还收录了他的剧本《蔡文姬》及相关文章。郭沫若研究蔡文姬的目的之一是通过她进一步肯定曹操。

谭栖祥还继续研究了有关论文,并于7月3日撰写了《生平与著作》一文,与郭沫若等人商榷。刘大姐、刘开阳、李定文、王大进等。最初参与争鸣的,都是从文学史的角度出发,而谭栖祥“对当时的历史事实、作者的人生经历和作品中所描写的事物进行了证成,从而对这整个问题所包含的一切问题,即作者人生的各个阶段和每部作品的真实性,提出了我的不成熟的看法”;在讨论中独树一帜。

①范文澜、郭沫若、刘大姐等。从宋代的苏轼到现在,都对《后汉书·董思传》中记载的两章悼亡诗表示怀疑,认为不是蔡文姬所作。除了从文体和风格上讨论,主要有三点:

1.据《后汉书·董思之妻传》记载,文熙“为所胜,非南匈奴左”所胜,不应说是董卓追随者所为。

2.文熙的父亲蔡邕,很受董卓的器重,在董卓控制的中央政府中身居高位。他是在董卓死后才被王允杀死的。文熙被流放一定是在蔡邕死后,诗里说被董卓赶入胡。

3.《骚体》一章中有“羌人历尽艰险”一句,与月氏被南匈奴劫掠一事不符。还有一句“大漠覆尘,草木皆兵,春光不荣”,与当时南匈奴所在的平阳地区(今山西南部)的地理环境不符。

但谭启祥认为这三项都不成立。因为:

1.董卓部里全是羌人和胡人。《悲愤》中说“卓人东来”“皆兵从”。这些胡兵不就是“胡琦”吗?

2.自钟平五年(188)起,南匈奴一分为二,一部分迁至河东,另一部分仍在内蒙古河套地区。如果“南匈奴”指的是留在那里的那部分,地理环境和描述的一模一样。

3.董卓部纪律差。当时蔡文姬被流放关东,蔡邕远在长安,而蔡邕在被流放三个月后被杀,根本无从得到消息,更谈不上营救。董卓军队中的胡强都是关中人。蔡文姬被俘后被西方赶入关也就不足为奇了,入关后就一直去羌人之地。因此,我们可以肯定《悲愤》第二章确实是蔡文姬的作品。在此基础上,谭启祥进一步确定,蔡文姬是在初平三年(192)春,在其籍贯陈留来县被董卓部将等部员抓获的。另外,在兴平也没有被南匈奴右王俘虏的情况。蔡文姬被流放后,立即北上进入羌人地区,即自东汉末年起不再纳入版图的陕北高原。郭沫若对羌人表示怀疑,怕他不了解当时各民族的地域分布。陕北高原深谷高岸多,正符合诗中所描写的“路险闭塞,犹虑黑暗”“山险闭塞,路长”等景色。从这里再往北,就是南亭所在的美丽的小米,也就是今天的内蒙古准格尔旗地区。从陈留来县到明治,汉朝大概三千里。诗中的“你有三千里的远行”(指回家的路,和你去的时候一样的路线),完全是纪实。文熙于建安八年(203年)复汉。她初嫁魏忠道时16岁,楚平三年被俘时19岁,回汉时30岁。

(2)最后,谭栖祥指出《胡笳十八拍》所描述的内容完全不符合东汉末年的现实。相反,蔡文姬在《悲愤》第二章中的个人经历完全不为人知。可见,这位作者不仅对文姬没有胡的时期胡与韩的关系不清楚,而且对她在什么情况下没有胡也不清楚。会是蔡文姬本人吗?至于句中所说的“龙水”,与南亭相去甚远。有亲身经历的蔡文姬不会乱用名词。至于这一点,他不同意郭沫若的意见。他认为《胡笳十八拍》是一首很美的诗,能深刻理解蔡文姬的心情,但它是一个长期去蔡文姬的作者写的,不了解蔡文姬的背景和经历。

这篇论文发表在1959的《学术月刊》第9期,但另一篇文章最早发表在7月10的《文汇报》上。

(1)在这篇题为《读了朱郭的《蔡文姬》的文章中,谭栖祥指出了郭沫若在他的剧本《蔡文姬》和《胡家十八画跋》中的错误:蔡文姬只是被“左部”俘虏的众多嫔妃中的一个,不可能是左公主。曹操派来赎救蔡文姬的是一个小官金舟,历史上无人知晓,不是“将军”。蔡文姬在呼中生了两个儿子,郑振铎用了“孩子”这个词,所以剧本里安排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其实《蔡琰传》已经解释过是“二人”。长安城外的场景安排在剧本里,是对胡佳原意的误解。即使按照胡贾的说法,也不是指真正的长安,而是指中原王朝的都城。其实从美嘉回中原不一定要经过长安。剧本结尾会安排在叶,因为作者把日期误认为是建安十三年,建安八年,叶还在袁绍占领,曹操还在徐。

(2)谭启祥指出,剧本最有问题的地方是安排胡楚泉可汗和游王献去南亭的家乡北京。事实上,有一次从河东出发,参加东还天子之战,最后送给徐,然后回国。这个所谓的“国”,也就是它最初的出发地河东,不可能是南亭。罗敷死后,胡楚权继位为可汗。立之子鲍为刘渊之父左。从罗敷到刘源,我一直住在河东。

据《晋书·匈奴传》记载,郭沫若在剧本中注明中南匈奴在可汗胡楚春之下:“此人建安二十一年入汉,被曹操留用于曹真,遣右卑匈奴,分五部,各使其贵胄帅,选汉人为司马督之。所以在曹操手里,南匈奴等于归化。北匈奴早已西迁,旧地被鲜卑人占据。"

但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匈奴传》中明确描述过,五大队长分兵在当时的境内的库角、齐、铺子、新兴、大岭五郡,都在黄河以东,但塞外有匈奴部落,西晋之初就加入了。在这样的误解基础上,郭沫若竟说“自殷以来中国北方大祸的匈奴,在他(曹操)手里,几乎变成了一个郡”。事实上,“等于归化”的南匈奴仅限于当时居住在杨魏玲花黄河以东、涪陵以南诸郡的五户人家。匈奴问题在曹操手里并没有完全解决。

郭沫若一般在文章中反驳不同意见,但对谭栖祥的三篇论文一直保持沉默,不作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