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有什么现实意义?

老舍写《茶馆》,本来是为了配合时政宣传。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部宪法颁布于1954年。作者对过去很有感触,认为有必要写一部剧来解释来之不易的新宪法,教育年轻人。所以他在1956写了一部四幕六场的戏,里面人物很多。从光绪年间开始写解放前夕北平学生的“反饥饿反迫害”运动,剧中主要人物是三兄弟。老舍把初稿拿到北京人艺,读给曹禺院长、焦菊隐总导演等人听,征求意见。曹禺等人觉得这部作品最精彩的是第1幕第二场,发生在一个老茶馆里。他们觉得应该根据这个场景另起炉灶,写一部描写旧时代社会面貌的剧。老舍愉快地接受了这个建议,当即表示:3个月后交剧本!截稿时间一到,《茶馆》新作确实面世了。向导演和演员学习后,这部新作品真的完成了。剧本最终稿完全抛弃了革命斗争的场景,成为一部由过去岁月的街头生活画面组成的社会剧。

剧本发表后,老舍写了一篇《回答关于茶馆的几个问题》。他写道:“茶馆是三教九流的聚会场所,可以容纳各种各样的人。大茶馆就是小社会。虽然这出戏只有三幕,但它已经写了五十年了。在这些变化中,政治问题是无法回避的。但我对政治舞台上的高官并不熟悉,无法描述他们的升迁或退位。我也不太懂政治。我只认识一些小人物。这些人物经常去茶馆。那么,如果我把他们聚集在一个茶馆里,用他们生活的变化来反映社会的变化,岂不是会侧身透露一些政治新闻?”

这段话印证了老舍在写这部剧的时候就下定决心要“避开政治问题”,他想用这部剧来写“中国社会这五十年的变化”;编剧说“回避政治问题”是因为他总是“不太懂政治”,所以他能达到的最好的效果就是利用小人物“反映他们生活中的社会变化”,“侧身透露一些政治新闻”。

老舍在写《茶馆》的时候,把写作的主题转回了他所熟悉的旧时代。他说这部剧只能“侧面透露一些政治新闻”。如果文学路线是“左”的,恐怕会被扣上“政治帽子”。而社会发展恰恰在这个时候给了老舍一个机会:1956年,国家基本完成了对农业、手工业和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中国* * *生产党的工作重心从发动猛烈的大规模阶级斗争转向相对稳定的经济文化建设。为了促进科学、文化和艺术事业,它提出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茶馆就是在这种气候下诞生的。前后社会条件不好,他只能写出《春华秋实》《西望长安》《红院》《女店员》等一些作品。

茶馆***3幕,每一场都取同一个场景——都发生在老北京一个叫鱼台的大茶馆里。从时间上看,三幕的故事彼此相隔很久:1幕发生在清末光绪十八年运动;第二幕发生在Act 1之后十多年的北洋军阀政权时期;第三个场景发生在抗战结束30多年后。作者调动了自己对旧中国社会生活的深刻观察和积累,用“一个大茶馆就是一个小社会”的巧妙构思,吸引了三个时代的各色人物,既高度提炼又生动展示了旧中国的基本国情,生动描绘了那个时代的病态现实。

老舍在创作《茶馆》的时候,对旧时代已经有了足够的思考。他提高了运用唯物史观反思旧中国伟大历史和社会演变的能力,也对埋藏在历史进程深处的社会发展规律有着深刻的认识。这就保证了他能以极大的气魄扫描旧中国社会变迁的全息影像,一针见血地击中历史本质。

但要写好这部剧,不仅需要有对历史的洞见,还得找准社会生活的部分,雕琢出一个便于展示历史画面的艺术窗口。这个窗户也是老舍发现的,就是剧中的“大茶馆”。老式的茶馆,几乎每个人无论身份、地位、职业都可以自由出入,是最能把人叫到社会脉搏的敏感点;茶馆就像五行八功的精神纽带,自然展现了一切众生的生存状态。老舍依托茶馆集中社会生活焦点的关键地位,将这一难得的人生舞台艺术地叠加在戏剧舞台上,让它承载历史,从容再现历史。这样的创意方案真的是超凡脱俗,空洞无物。

对作者来说,在短短三幕中准确表达三个历史时期是一个严峻的挑战。喜墨如金的老舍,用了一种一般作家没有的绝活。只用了三万字左右就把这个剧写的炉火纯青。经过仔细筛选,三个历史进程的社会横断面中的人物和事件都具有典型意义。这些人和事形成合力,解释了一个统一的答案,那就是不堪回首的旧制度早已腐朽、荒谬、肮脏到了极点,这样的世界绝不容忍它卷土重来。在旧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总性质下,存在着许多复杂的矛盾。而那么多的矛盾,在老舍这里,都被举重若轻地提炼成了生动的人生速写。

三个法案的历史侧重点不同。Act 1聚焦“大清帝国”在灭亡前夕身患绝症的社会场景,略带暗示,也阐释了有志创新者和爱国者的追求,以及一些普通市民面对急速衰落的社会本能地对生活的憧憬;到第二幕,清朝已经崩溃,恶如虎狼的封建军阀用洋人给的枪,造成连年战乱和社会动荡。然而,几天后乞求和平生活的人们都害怕了。虽然时代变了,但一切丑恶反动的势力,像清末一样,依然猖獗,让大众躲得远远的。第三幕,场景最凄凉。人们终于摆脱了“被征服者”的生活,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黑暗现实。一直抱有美好期望、一刻不敢放松的中国人,已经走到了命运的尽头,就连优秀的传统文化也难逃被糟蹋的危机。整个茶馆就这样忠实地描绘了从19年末到20世纪中叶这半个世纪里不断恶化的社会状况。

在历史背景下,该剧的所有情节都以人物和事件剪影的形式出现。以Act 1为例。它前后都有一些相对独立的情节单元:第一段“鸽子”之争——北京的大房子为了一只鸽子打架,差点来个群殴。旗手经常发几句感慨,引得善救营打手二德子,却被“吃洋教”的马师傅一句话压制;这一幕展现了晚清权贵的骄横与狂妄,但影响最大的还是勾结洋人的“二毛”。第二段,农民卖女儿——荒年。破产的农民刘伉别无选择,只能卖掉他15岁的女儿。人贩子刘麻子趁机牟取暴利,卖小东西的穷老头正好看到。他一针见血:“这年头,人不如鸽子!”这是一种显示贫富分化严重程度的对比技术。第三段,秦长有不同意见——茶馆的地主秦老爷来了,他踌躇满志要聚资办实业救国,但对面前乞讨的穷人态度很冷淡,热心肠的常老爷慷慨解囊,于是在是否给穷人一碗腐肉面的问题上,他们意见不一。这部剧里写的是国难临头,中国还有一部分人有良知,想尽自己所能帮助人民。然而,秦大师和昌大师的两种热心都有历史的局限性。第四段秦庞斗嘴——朝廷顽固派代言人、大内总管庞太监来茶馆买农家女儿。他被有改革倾向的秦先生撞见,两人怒不可遏,毫不示弱。当谈到被镇压的1898年改革运动时,喝茶的人谈论它。这些人对改革麻木不仁,痛恨诽谤。这部剧表现了顽固派的嚣张,也表现了维新运动脱离人民,缺乏自信。第五段,常爷爷被抓——常爷爷目睹卖儿卖女的惨状,叹道:“我看,大清国要完了!”被奸细盯上,两个奸细借太监庞,带走了常师傅和与他一起喝茶的旗手宋师傅。理由是“旗手是汉奸,罪加一等!”这个剧情勾勒出在黑暗的世界下,有很多间谍,好人一不小心就会遭殃。第六段太监买妻——一个年老昏昏沉沉,精神变态的太监庞来看刘麻子给他买的农家女。他又老又丑,当场把农家女康吓死了。这时,正在下棋的茶客突然闯进他的耳朵:“会!你完了!”这一幕到此结束,意味着封建末世虽然挺唬人,但早就烂到家了。Act 1大致由六个环环相扣的情节组成,穿插着王掌柜对眼前这些事的微妙态度,以及唐铁嘴、黄胖子等社会渣滓的丑恶表现。整个场景内容丰富,故事多变,生活气息十分浓厚,每一步剧情都展现出深刻的历史内涵。该剧虽短,却有着无限的意义,整个晚清社会的矛盾、黑暗、荒诞、无奈都有所体现。

剧中所有烟熏火燎、令人窒息的社会现状,都取决于黑暗的旧制度,这是《茶馆》的观众一眼就能看懂的。老舍写《茶馆》的时候,是尊重观众心态的。他抛弃了政治说教,只用活生生的艺术形象说话,轻松地把自己想表达的政治主张传递给观众。第二幕开始,茶馆老伙计李三在清朝灭亡十几年后,不肯剪掉自己的辫子。他有自己的“说法”:“改进!改进!越好越冷!.....哼!我还留着我的小辫子,万一我把皇帝变回来呢!”这是从一个没有文化,没有政治觉悟的社会底层小人物口中说出的“政治新闻”。眼看皇帝不在了,世道不如从前了。当权者越是喊“社会改良”,就是老百姓受苦的时候快到了。从他的简单经历来看,他有一天可能会把一个老朝廷改回来,所以不妨保护一下这种“先见之明”。这三句话不是一般平民百姓能说闲话的,让人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中间透露出来的“政治消息”难道不沉重、深刻、有说服力吗?在第1幕中,被宋恩子和吴祥子奸细抓住的昌师傅,在第二幕中再次撞上了这两个人。他发现这两个家伙居然又是军阀的间谍,有点意外。探子们夸道:“有皇帝的时候,我们给皇帝办事,有袁大总统的时候,我们给袁大总统办事;现在……”“谁给饭吃,咱们给谁干活!”常爷爷催他:“外国人给饭怎么办?”探子也不含糊:“告诉你,常老爷,要我们干活的都是洋人撑腰的!没有洋枪,怎么打仗?”这次谈话还“透露”了相当重要的“政治消息”:封建王朝已经不在了,但封建势力仍然主宰着一切,洋枪洋炮仍然起着很大的作用——这不等于告诉观众,中国社会的半封建半殖民地性质一点也没有变吗?在话剧《茶馆》中,有很多地方是从侧面“透露”政治信息的。老舍把政治学家写在教科书上的理论,变成了社会底层小人物脱口而出的八卦,变成了剧中得心应手的细节,潜移默化地注入到观众的欣赏活动中。如果和政治课本比较,收到的结果至少差不多。

《茶馆》不同于一般的戏剧作品,它不是讲述一个具体故事的戏剧,而是展现一个以三个历史时代为代表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整体形象。用老舍的话来说,写这个剧的目的是“毁三个时代”。三个场景中,老舍对历史的深刻回顾和反思,写得平实,让与作家同代的人,以及一代又一代比他晚来到这个世界的人,看剧时都感到震撼。一部作品能达到这样的功能,其思想价值不可低估。

《茶馆》刚上演时,有人认为它的故事性不强,建议用康的经历和她的儿子康达利参加革命来发展剧情。老舍谢绝了这个建议,说:“这样,我就很难达到毁三个时代的目的。抓着一件事不放要发展,我怕茶馆还没被占领就垮了。”(《回答关于茶馆的几个问题》)50年代,中国的作家、读者、观众几乎无一例外地觉得,写旧时代的唯一任务,应该是表现尖锐的阶级斗争,歌颂革命的胜利,否则是不可能的。老舍委婉地解释说,如果老茶馆成了革命堡垒,它的日子也过不了几天,更别说让它见证三次黑暗时代了。至于为什么不能把反映革命斗争作为我们艺术作品的主题,老舍当时是不愿意也不可能深究的。

话剧《茶馆》因为其独创性,在文革前就已经招致了一些批评。有人认为《茶馆》是“怀旧的”,宣扬“今不如昔”,“没有揭示惊天动地的时代波澜”,“没有指出人民必然的胜利和崇高的理想”,“归根结底,与作家的世界观、阶级立场和创作方法密切相关。”文革期间,《茶馆》成为老舍被诬陷为“反动作家”的“证据”。现在,我们不需要一一反驳茶馆的指责。让人不禁想到的是,《茶馆》第三幕,王利发莫名其妙地问:“把‘罢工’的名字改成‘暴动’了?”特务宋恩子马上抓住这句话,扫地出门,说王利发和罢课的学生是“同一货!”茶馆的老掌柜,一生身经百战,也没让他吓着,只是喃喃自语地对他说:“我?”你过奖了!“看来在我们这片土地上指鹿为马嫁祸于人并不难。

几十年后的今天,我觉得很多和《茶馆》同时期出来的所谓好作品,早就烟消云散了。然而,茶馆就像傲霜的腊梅,经受住了考验,枝繁叶茂。从20世纪70年代末至今,北京人艺对《茶馆》进行了多次改编,该剧演出多达500场,创造了中国戏剧史上最受观众喜爱的多项纪录。《茶馆》也代表了中国的戏剧艺术,曾在德国、法国、瑞士、日本、香港和台湾演出。受到不同种族、不同经历、不同价值观的观众欣赏,被称为“东方舞台上的奇迹”。

第二,通过写文化来写社会

《茶馆》将向观众展示旧中国的社会变迁。但老舍对政治并不熟悉,这就限制了他直接书写社会政治变迁的能力。因此,作家对他所了解的社会和文化变化了如指掌,以反映社会和政治变化的微妙之处。众所周知,一个时代的文化和政治都是从属于社会上层建筑的,两者之间有着内在的联系。社会的政治性总会或明或暗地作用于其文化,各种文化世界往往能向人们传递各种隐含的政治信息。因此,艺术作品通过书写一个时代的文化现象来反映这个时代的政治面貌,是一种可行的反映社会的方式。《茶馆》正是体现了老舍选择这种创作方式所获得的艺术优势。

《茶馆》要表现旧中国的黑暗,表现黑暗社会中的人民为了生存、正义、发展的痛苦挣扎和悲惨结局。老舍没有把这个沉重的主题放到具体的故事里。他决定用社会上的“小人物怎么活,怎么死”来说明那个时代的种种讽刺(《茶馆说》)来表达他对整个旧时代的厌恶和吐槽的思想倾向。病态的社会,畸形的文化,奇怪的生活...构成了茶馆里光怪陆离的社会画面。老舍的笔就像外科医生手中的探针。他每破一次腐朽社会的疮痂,就教人看到一股肮脏的脓血喷涌而出,社会由表及里的溃疡已经到了如此可怕的程度。教它脱胎换骨,大改当然是最合理的。

《茶馆》的观众不得不随时睁开眼睛直视舞台上的荒诞世界:据说“侍候太后,面红耳赤,连家里的醋瓶都是玛瑙做的”的太监庞,老态龙钟,少女气十足,却面对着自己要当众无耻地结束“婚姻”的消息;人贩子刘麻子心狠手辣,不怕人们识破他倒卖一个农家女赚了190元的劣迹。他吹嘘和宣传自己的逻辑:“如果我不分心,他们可能找不到买家”;两个逃兵,钱不够,又想满足生理需求,只好凑钱让人贩子买合租老婆,形成了难以想象的“三人之谊”;战争持续不断,军阀割据,公民缺乏安全感,怨声载道。但也有人“感谢这一年”,对专门以卖占卜为生的唐铁嘴说:“年越乱,我的生意越好!这年头,谁生谁死都要碰碰运气。怎么能不算算命和相面呢?”这些情节,一个个带着变态的味道和一点点搞笑的色彩,都是荒诞年代里诞生的诡异场景。当它们被剧作家们展示在一起的时候,证实了一个没有社会正义的时代,必然会把正常社会中不合理的怪事一件接一件地改变。这就好比《红楼梦》里全是荒唐事,一把苦泪,《茶馆》里教人“各种荒唐事”,让观众每想起来就连连叹气。

《茶馆》表现了世界的恶化和江河的衰落。作品采用大部分丑角人物与其父亲之间“世袭替代”的身份安排。三个场景中,人贩子刘麻子和肖麻子,卖占卜的骗子唐铁嘴和肖唐铁嘴,侦探宋恩子和肖宋恩子,吴祥子和肖吴祥子,打手二德子和肖二德子,都是连续的世代相传。通过这群社会渣滓,他们不仅无耻而且无耻。在Act 1中,麻子刘利用社会上的贫富差别倒卖人口,相处得还算不错。但在第二幕,他失去了他的骄傲。并不是贫富分化的社会有所改善,而是更糟糕的现实让他倒霉。他抱怨道,“真是一场革命!多痛苦啊!现在二把手,班主任要娶大妈,讲究唱昆曲,剧团里的女演员一朵花就值三万五!我盯着呢,就是摸不到门!”从事老式暧昧生意的麻子刘,以他的眼光和魄力,是赶不上“社会发展”的速度的。乱世枭雄成了社会的暴发户,恶行远超前朝权贵。他们的选嫔妃标准,以及对大把花钱的宽容,让麻子刘这种在这方面的老手无所事事,可见世风日下。第三幕,轮到麻子刘出场,作为纤维界的新人。他总结了父亲“一辈子都处不好”的教训,逆时代的汹涌潮流而动,与专制的国民党官僚勾结,成立了组织全北平的舞女、妓女、吉普女郎、女招待为美国军人和官僚服务的“包元儿”公司。刘麻子的野心和狡诈,真的可以让他死去的父亲相形见绌。人贩子的生意翻新了,达到了巅峰,证明了有什么样的岁月,自然会有什么样的世风。再来看唐铁嘴父子:前两个场景,唐铁嘴大摇大摆的穿过城市。虽然有连年战乱帮他卖占卜,但终究没能发大财。他白喝了茶馆里的残茶,连王掌柜都敢挤他;然而,继承了骗子衣钵的一代唐笑铁嘴,却被封为“黄三道”邪教的“石天”。唐笑贴着嘴说:“我和小刘麻子...我们应运而生,生活在这个时代真是如鱼得水!”在这个丑恶透顶的世界里,除了刘麻子、铁嘴这样的街头流氓和社会渣滓,绝对不会有“如鱼得水”的正经人。什么样的社会才是社会?就看什么样的人“如鱼得水”,这也叫“适者生存”。其实,刘麻子神父和唐铁嘴神父都是时代的“文化符号”,他们代表的是最可耻的“文化”,只有在最可耻的社会里才能享受到。

一方面,丑恶的东西到处滋生蔓延。另一方面,民族传统文化中有价值的东西,在那些年是活不出来的,甚至走向毁灭。第三幕,著名说书人邹福元,京剧演员魏福喜,酒楼名厨明师傅,各抒己见,把自己珍视为生命的艺术和技艺娓娓道来,都岌岌可危。明师是个“能摆一两百桌酒席”的人。最后迫于生计,他卖掉了所有的厨具,去监狱蒸窝,因为“现在监狱里那么多人!”邹福元表达了这些艺人和工匠的极度苦恼:“今年是邪年,正经东西都烂了!”

人的精神危机是时代文化危机的一部分。《茶馆》主要借助剧中的三个关键人物——王利发、秦和昌大师,描写了旧社会人们的精神危机。

鱼台茶馆的掌柜王利发贯穿全剧。父亲去世早,二十几岁就能独立应对生活。他知道“在街上混口饭吃才是最重要的”,于是按照老一辈留下的老方法,认为“多说好话,多留心,让人家喜欢你,就不会出问题”。他每天都微笑着迎接来自官僚、外国势力、恶霸、地痞、特务、警察的敲诈和骚扰。他并不坏心肠,只是因为他的地位高于极贫者,所以长期对人间疾苦视而不见。他是一个本分的商人,希望社会稳定,自己的生意好一点,但是社会总是在和他纠结。他不敢与社会抗衡,只能向人民低头,经常劝饮茶人不要谈国事。世界处于战争状态,城市里其他所有的大茶馆都破产了。他仍然在挣扎。他时不时想出一些小招数,来抵制街头生意回本字的趋势。晚年,他看着茶馆没有下去。他不以为耻,打算再加一个女服务员。然而,社会的魔爪越来越紧地卡在他的脖子上。国民党党棍创办的“黄三路”要砸他的茶馆,特务也来要挟他,要他交出根本出不去的金条,流氓开新的妓院,当局怂恿占领他的铺面...王利发不知所措,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他才明白,几十年的小心翼翼和努力都是白费。我做了我能做的一切,只是为了生存!是的,如果我应该贿赂,我会交出行李。我从未做过任何邪恶的事...那些狗和人都活得好好的,但是我却不能吃玉米面包。这是谁的主意?“王利发的心理危机很有代表性。被骗的人——无伤大雅,听天由命,不苛求太多,是当时普通市民最普遍的心态。王利发,一个地位略高于普通人的小商人,努力过上小康生活却做不到。最终,生活在那个世界下的可怜的公民们更加绝望。王利发走到人生的最后一站,喊出的几句话,也是萦绕在社会底层小人物心头的一贯困惑和愤懑。

秦是的民族资本家。1法案出现的时候,他才二十多岁。戊戌变法失败后,国家形势衰落。怀着一颗报国的心,他卖掉祖业创建工厂,想实业救国。他用了40年的时间打拼开了一家大企业,觉得这样就足以“富国富民”了。他错了。抗战刚结束,他的产业就被政府没收了。当局没有建立一个合适的工厂,而是将机器作为废金属出售。看到工厂的废墟,秦先生痛心疾首,愤恨不已:“全世界,全世界找不出这样的政府?”他的人生结论比王利发还要惨:”...你要奉劝大家,有钱就吃喝嫖赌胡作非为,不要做好事!”秦比王利发有更大的生存能力,他决心改变中国的现实。但他的一生未能逃脱世界的束缚,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制度,帝国主义、封建寡头和官僚买办* * *控制的国家经济形势,使他没有施展的余地。而且他自视甚高,不会和大众交流。他一生都在黑暗的日子里孤军奋战,最后被打败,这是必然的。

常四爷,在话剧《茶馆》中是最少被嘲讽和批判的形象,这与其特定的身份和经历有相当大的关系——一个从老北京大旗里走出来的自强者。满族作家老舍一生创作了许多具有满族性格特征的人物。然而,直到年关将至,他才第一次清晰自信地写出了一个得体、朴实、正直、勤奋的满语!作者写昌大师的主要目的是写在旗人下层确实有一批忠肝义胆的爱国者;写满族文化精神中也有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并以此来反映从清末走来的满族人,并不都是坐以待毙的“失败者”。常大师的身上,凝聚着大部分八旗将士直到清末仍在坚守的爱国情怀。他在清末还在吃钱坐茶馆的时候,就很看不起吃洋教的马大师,很看不起崇洋媚外的“一个人有多少洋东西”。当他看到鼻烟壶也是从国外进口的,他心疼的是“得流出多少钱啊!”尤其是他感受到了国家和人民的悲惨处境,脱口而出:“我看,大清国要完了!”当局的侦探想因为他说了这话而逮捕他。他实话实说:“我爱大清,我怕它完了!”还是没用,被抓了,坐了一年多的牢。出狱后,他赶上了义和团运动。为了捍卫民族权利,他用刀枪与外国人打了几次仗。后来大清最后死了,他也不意外。他认识到这是历史的惩罚:“该死了!我是旗手,但我得说句公道话!”他一生保持着满族人忠诚倔强的脾气,不向恶人低头,不向命运屈服。当他在民国初年到处排斥满族人的时候,就像宋先生说的“谁愿意盯着饿死?”可是,谁要我们当旗手啊!“就算你拎着筐卖菜,或者拎着筐卖花生,你还是能活得直。那么,像常师傅这样的硬汉能有更好的命运吗?不,他逃脱不了人生的悲剧。他七十多岁后,仍然一贫如洗。他这才明白:“我爱我们的国家,可是谁爱我呢?“他有一种预感,如果再这样下去,“不是饿死就是被杀”,他“就算有眼泪也流不出来”。常四爷,一个希望靠奋斗为国家和个人争取美好未来的中国人,他的悲剧不是来自于胆怯和懒惰,而是来自于他过时的观念,这种观念属于满族旧时代的传统人生观,使他始终认为凭着一股正气和不屈不挠的精神,就能在铺天盖地的社会黑暗中找到出路。这样幼稚的愿望根本无法实现,邪恶的社会总会张开血盆大口,无情地吞噬穷人。昌大师的失败不仅仅是社会责任的问题,更是因为他的人生哲学不合时宜。至此,他与王利发和秦等人终于陷入了殊途同归的厄运。

《茶馆》一出版,就有评论家批评说:“这出戏...对旧社会的一些老人有太多的同情。”这部作品融入了老舍相当的“哀情”,应该说是事实。问题是,这种感觉是多余的还是不健康的?剧作家向丑陋的时代所不能容忍的优秀文化“致敬”,向奋斗最终失败的善良人民“致敬”。只要我们尊重历史,就不难理解老舍对这些悼念对象价值的认可。优秀的民族传统被恶劣的文化环境无情压制,当然要哀悼,要抒胸臆;甚至连李法、秦和常大师这样的老人也体现了我们民族的善良、淳朴、勤劳、隐忍、坚韧和正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