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阿q精神的1000字左右。
阿q:典型的精神。
文/段崇轩
关于阿q,在他诞生的八十年里,人们谈得太多,太细,太深。你几乎不可能找到新的话题和突破点。我想从人物类型的角度谈谈我自己的想法——阿q是个什么样的典型,看能不能说点新的?
关于阿q形象已经有了很多权威的评论,这些话语的排列构成了一部接受阿q形象的历史,反映了我们对阿q形象认识的深化。1922开头,鲁迅《阿q正传》在《晨报副刊》连载之前,沈雁冰(茅盾)认为阿q是“中国人的性格的结晶”,“阿q所代表的中国人的性格,也是中国中上阶级的性格”(小说月刊65438+20922年2月)在50-70年代的30年间,人们强调文学作品的阶级分析,所以阿q被视为“落后农民的典型形象”发布于1979由唐?主编的《中国现代文学史》仍然认为阿q是“一个典型的物质上和精神上都受到摧残的农民”(人民文学出版社)。杨毅1998出版的《中国现代小说史》重新解读阿q,称鲁迅“塑造了阿q这样一个具有强烈艺术生命的典型人物,并在其小说中表现出‘个人历史’与‘社会历史’发展变化的高度一致,从而记录了辛亥革命前后中国人民的心路历程和民族的苦难历史”。这些论述敏锐地“把握”了阿q的国民性、阶级性和心理特征,但一般都是从现实主义“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的角度阐释人物内涵,或者从人物复杂的性格构成中概括其精神特征。阿q还是一个“典型人格”。这条研究路径没有错,但我以为是走了弯路。为什么不能“开门见山”,直接面对他的精神世界和特点,把他当成“精神楷模”呢?
经典的现实主义理论把塑造“典型人格”作为一个核心命题,也作为一个权威的标尺。事实上,这种“典型观”有其局限性,且不说它并不适合浪漫主义和现代主义文学创作中的人物形象,对于现实主义创作中的一些特殊形象也往往显得“捉襟见肘”。比如对阿q来说是这样的,我认为文学中的典型形象是多元开放的“大家庭”,它至少应该包括以下类型:典型人格、典型心理、典型精神、典型象征。只要这个人物艺术地、强烈地表现出生活和社会的某些特征,我们就应该把他当作一个典型,不必强求他的性格有多么鲜明和特别。当然,每一类模型都不排斥人性的其他特征,但这个模型的核心特征应该是确定的,这也是它区别于其他模型的原因。《阿q正传》无疑是一部现实主义的杰作,但同时又采用了古典小说的逐章风格和现代小说、杂文、杂文的幽默、讽刺、夸张的艺术手法,形成了开放、奇特的现实主义风格。阿q确实有着鲜明的人格特征和独特的心理描写,但更让我们震撼和难忘的是他的精神特质——充满民族乃至人类灵魂的“精神胜利法”。古老的中国已经风雨飘摇,阿q却沉浸在虚幻的精神世界里。面对绝境求生,他只能祭出一面欺骗他人的胜利旗帜。国家、人类和个人生活的普遍而深刻的精神特征!所以我把他当成“精神楷模”。
其实鲁迅从来没有把阿q塑造成一个人物。他说得很清楚:“比如说到‘为什么’要写小说,我还是抱着十几年前的‘启蒙’,认为一定是‘为了生活’,为了改善这种生活。所以我的素材多取自患病社会中的不幸者,意在揭露疾病的苦难,引起治疗的重视。”(《我怎样开始一部小说》)鲁迅是站在现代知识分子的高度来审视和揭露阿q的精神疾病,希望通过自己的笔来“启蒙”人民,“改善”人民的生活。他补充道:“无论人民多么健康强壮,他们也只能是毫无意义的宣传品和看客。没有必要认为他们不幸死去,所以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改变他们的精神。”这段话清楚地表明了鲁迅对“民族精神”的密切关注。与人民的身体状况相比,精神是“第一位的”。1925鲁迅在《阿q正传》俄译本的序言中进一步阐述了他的创作思想:“在中国这样一个沉默的民族里,实在很难画出灵魂来,因为正如已经说过的,我们仍然是一个没有创新的古老国家的人民,所以我们仍然是互不相通的,甚至连自己的手也几乎不认识自己的脚。虽然我尽力探索人们的灵魂,但我总是自怨自艾。将来高墙周围的人都要觉醒,都要走出去,都要为自己说话,但现在很少了,所以我只好按照自己的观感,孤立地写这些,作为我眼中的中国生活。”鲁迅常常像死海一样审视、探索和思考人民的灵魂和精神。但他经常感到疏远和不自信。一方面体现了深不可测的民族精神,同时也表现了鲁迅对自己创作的苛求。他不是那种有点感觉就急着写的作家。他所追求的是“写一个我们民族的现代灵魂”,阿q是体现鲁迅创作思想的理想对象。你看,在鲁迅的一系列论述中,关键词是:启蒙,揭露疾病和苦难;第一,改变精神;凭感知画出灵魂。他没有谈到人物的塑造。鲁迅发表过很多关于创作的文章,也多次论述人物塑造。但他往往强调对人物灵魂和精神的描写,而不是对人物性格的描写。当然,作为中国现代小说的开创者,鲁迅并没有贬低人物描写的意思,但在他看来,人物描写是用来表现灵魂和精神的,而灵魂和精神是人物最重要、最本质的东西。正因为有了鲁迅的美学思想,他塑造的人物形象才具有强烈的精神特质,具有极大的社会和生活覆盖面,往往成为某些人物形象的代表和象征。如孔乙己代表了被异化的没落文人,润土代表了动荡的封建社会中农民的悲惨生活,狂人成为封建“铁屋子”中开明人士的象征性形象...我们在他们身上看到的最引人注目的目的是一种内在的灵魂和精神特征,他们也有自己的个性,甚至相当复杂,但随着剧情的推进,人物被有机地融进了灵魂和精神。阿q无疑是鲁迅小说中最丰满、最深刻的艺术形象。他比鲁迅笔下的其他人物更丰富、更生动。比如他的单纯与狡诈、自尊与自卑、欺软怕硬、敏感与麻木等复杂多变的性格特征。但鲁迅塑造人物的人格特征并不是最终目的,人格特征直接关系到人物的灵魂和精神。鲁迅的最终目的是要画出“国魂”,所以阿q就成了杰出的“精神楷模”。
阿q是江南魏庄村的一个贫苦农民,一个流浪的雇农,但我们不能假定他是一个“典型的农民”。作为“精神楷模”,他不受阶级、阶层甚至民族的限制。他突破了自己的身份,成为各个阶级、阶层乃至整个民族、全人类的典型形象。但是鲁迅为什么要选择一个农民作为他的描写对象呢?我认为原因有二:一是鲁迅本人对农民比较熟悉。他出生在浙江绍兴,一个很老的小镇,外婆家在农村。他生长在农村和农民的氛围中,对农民有着深厚的感情和理解。他的小说很大一部分是关于他所熟悉的农村和农民的。第二,农民最能体现民族的文化和精神。中国是一个封建历史特别悠久的传统社会,这个社会存在和延续的基础是绝大多数农民。随着封建社会的发展,中国文化经过统治阶级的改造和整合,演变为服务于封建统治阶级的封建文化,然后通过各种方式向人民灌输和渗透,成为支配农民思想和行为的精神文化。即使社会发生了重大变化,农民心理中的文化积淀往往根深蒂固,不可动摇。20世纪初,中国封建社会穷途末路,辛亥革命推翻帝制,外国列强野蛮侵略,国家动荡,一贫如洗。在这样一个痛苦的历史转折关头,统治阶级表现出了懦弱、虚伪、奴性的样子,而农民还生活在原始状态,思想更加麻木、愚昧、保守。整个民族弥漫着一种可怕的奴性意识——精神胜利法。选择阿q作为表现对象,既能真实地反映历史转折时期下层民众的生活状态,又能集中地展现国魂的微妙变化。阿q是最卑微的穷光蛋。他自觉不自觉地接受了足够多的传统道德文化。在时代的风暴中,他的灵魂和精神也受到了一定的冲击,驱使他“走向革命”,最终成为“革命”的牺牲品。用这样一个角色来表现辛亥革命,展现“中国人的灵魂”,难道不是最恰当、最艺术的选择吗?从操作上看,鲁迅选择阿q为师,是为了让他更自由地发挥思想和艺术,少一些后顾之忧。因此,可以说鲁迅借用了阿q的“身体”来塑造他的“典型的国魂”。
传统现实主义侧重于展现人物复杂多样的性格侧面,意识流小说侧重于描写人物的心理流动。那么,鲁迅是如何塑造他的“精神典范”的呢?总结起来,我觉得有三个方面。
首先是“诋毁”日常生活中的普通事件。鲁迅钦佩尼古拉·果戈理“用平凡的事、平凡的话,深刻地表现当时地主生活的枯燥乏味”的技巧,创造性地发挥了尼古拉·果戈理的表现方法。在《阿q正传》中,人物最日常的生活事件被冷冻、放大和强化,使人们的共同生活变得强烈而陌生,从而反映出人物行动和性格背后的精神内涵,表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艺术力量。比如阿q和王虎比赛抓虱子,枯燥琐碎的事件经过鲁迅先生的精心雕琢,变得诡异神奇,表现了阿q“比他们漂亮却比他们丑”的变态心理。这样的例子在小说中比比皆是。
二是广泛运用幽默、讽刺、夸张等艺术表现手法,突出人物的灵魂和精神。比如阿q从骨子里对小尼姑是不屑一顾的,表现得像个绅士,但自从揉了揉小尼姑的头皮,手指间突然有一种“滑腻”的感觉,让他感到不安,直到犯了“调戏哦妈”的错误。把阿q灵魂深处的文化积淀和人格分裂展现得淋漓尽致。这很幽默也很讽刺。再如县衙抓获阿q的描写,官兵激动之情溢于言表;阿q在行刑前画了一个圈。他尽力去画,但是画得不好。他从“羞愧”变成了“解脱”。夸张手法的运用显示了阿q的可怜、麻木和无知。
三是插入作者主观评论,深化人物形象。根据传记的一般规则,作者可以对人物进行讨论和评价。鲁迅很好地利用了文体的便利,随时插入一些精辟的评论,成为作品的点睛之笔。比如关于“赢家哲学”的论调,说阿q的骄傲是“也许这也是中国精神文明世界第一的一个证明”。阿q形象被推到了中国精神文明的大背景。比如阿q遇到一个令人费解的女性问题时,作者有一段关于女性的谈话,讽刺而和谐,深刻剖析了阿q的内心矛盾,尖锐抨击了封建文化中的“女性观”。再比如,阿q临死前恍惚看见一只狼的眼睛,“在不远处与他同行”,“在那里撕咬他的灵魂”。麻木得像块木头的阿q,大概不会有这样的错觉。这就给了阿q对作者的联想,但此时此刻,又加深和升华了阿q的死。他的死是民族的悲剧,文化的悲剧,时代的悲剧。但作为一种传统文化的“精神”,阿q是不朽的。说实话,阿q只是一个农村的流氓无产者。他承受不了那么多的社会、生活、民族、文化内涵。是鲁迅创造了他——一个不可思议的“精神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