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是语言文学的简称?
——重温叶圣陶先生关于“语文”含义的论述
扬州大学文学院徐林祥
65438年至0949年,叶圣陶先生主持华北人民政府教科书编委会工作,建议将旧的“官话”、“汉语”改名为“汉语”,由此开始了“汉语”一词被广泛使用的新时代。
“语文”作为一门课程的名称,包含了听、说、读、写的训练。叶圣陶说:“1949年华北人民政府教科书编辑委员会选用中小学教科书时,首次使用了“语文”这个名称。以前这个中学叫‘中华’,小学叫‘国语’,甚至统一了。当时同一个人认为口语是‘语言’,书面语是‘文字’,文字在语言中,不能偏颇,所以合而为一。我也看到这门学科要做到‘听’、‘说’、‘读’、‘写’并重。背诵课本,练习写作,是读写扎实的东西。如果你忽视听和说,不注意训练,阅读和写作的效果也会受到损害。”[1]
“语文”不仅是课程名称,也是教材名称。1950年6月,中央人民政府出版总署编辑部编辑出版了名为《语文》的全国统一教材。这本教材的编辑要旨指出:“说出来的是语言,写出来的是文章,文章靠语言,‘语言’和‘文本’密不可分。语文教学应该包括听、说、读、写。因此,这套教材不再使用‘汉语’或‘普通话’的旧称,改称‘汉语教材’。”[2]
无论我们以“语文”作为课程名称,还是以“语文”作为教材名称,其基本思想似乎都清晰地表述为“语文”或“语言”,包括“口语”和“书面语”。叶圣陶解释说:“什么是语文?汉语是语言,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嘴里说出来的叫口语,写在纸上的叫书面语。英语是口语,汉语是书面语。把口语和书面语结合起来,就叫语言。”[3]
叶圣陶先生对“语文”的命名和解释得到了语文教育界的普遍认可。吕叔湘先生在1978年4月22日题为《中小学语文教学》的演讲中说:“解放初期,有出版总署,下设编委会,是人民教育出版社的前身。它的主要任务是编写教科书。这就引出了一个问题,就是小学语文和中学语文用老办法叫好,还是统一思想好?当时一个在里面工作的同志建议,能不能就叫中国人?语言也在其中,文字也在其中。后来我决定用中国人这个名字。”[4]张志公先生在1979年5月撰写的《说汉语》一文中也说:“1949年6月,中国大陆大规模解放,华北人民政府教育部教科书编辑委员会开始研究全国使用的各种教科书。关于原来的“国语”和“汉语言”,经过研究认为,无论是小学还是中学,都应以学习白话文为主,中学应逐步学习一点文言文;至于作文,都是用白话文写的。总之,在通识教育阶段,这门课要教会学生掌握贴近生活实际、适合日常口头和书面应用的语言能力。这种观点认为,根据叶圣陶先生的建议,不再使用“语文”、“国语”等名称,中小学一律称“国文”。这就是为什么这门课被称为“中文”的原因。这个‘语言’就是‘语言’,包括口语和书面语。在口语和书面语中,统称为‘语言’。”[5]
在使用“语文”作为课程教材名称的过程中,除了“语文即语言”之外,还有“语文文章”、“语文写作”、“语文文学”等几种不同的解释。
针对这些解释,叶圣陶先生多次指出:“‘语文’这个名称最早是在1949年出现在中小学语文课本中的。当时的想法,说的是‘语言’,写的是‘文字’。当这个词被组合在一起时,它被称为“语言”。从此看来‘语言篇’更贴切。”“文”是“写”的意思,似乎指的是一个又一个的字,不太恰当。”文”的意思是“文学”,但不能包含文学以外的文章。”[6]“后来有人解释为‘语言文字’,有人解释为‘语言文学’,这不是这个名称的本意。第二种解释接近本义,但‘文’字的含义比‘文学’更广,书面的‘文’字不属于文学。教材里有文学作品,也有非文学文章,可以证明。第一种解释的‘话’,如果理解为书面语,也是符合原意的。”[7]
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编的《现代汉语词典》(修订版),对“汉语”一词有两种解释,一种是“语言文字”,另一种是“语言文学”。词典在解释“语言”一词时说:“语言一般包括其书面形式,但与“文字”结合时,仅指口语”。[8]也就是说,“语言文字”指的是口语和书面语。吕叔湘认为:“当语言的两个词连在一起时,可以有两种说法。一个可以理解为语言文字,即口语和书面语;另一个也可以理解为语言文学,这就不一样了。中小学这门课的名字叫语文。原意可能是语言,但很多人理解为语言和文学。”[9]虽然吕叔湘先生在这里也把“语言”理解为“书面语”,但它仍然指的是“口语和书面语”。
可见,叶圣陶先生所说的“语言即语言”(包括口语和书面语),实际上已经包含了“语言文章”(文章即书面语)、“语言文字”(文字是书面语的符号)、“语言文学”(文学是语言的艺术,以书面语为载体)的含义。
既然语文教育中的“语文”应该理解为“语言”,为什么这门课叫“语文”而不是“语言”?这主要是因为“语言”有时仅指口语,称之为“语文”是为了强调这门课不仅包括口语,还包括书面语。7月1980,叶圣陶在小学语文教学研究会成立大会上解释说:“1949年改了‘语文’这个名字,因为这门课是学习运用语言的能力。既然是运用语言的能力,为什么不叫‘语言’呢?口头说的是‘语言’,写的是‘文字’。两种方法不同,但其实是一回事。课程不叫‘语言’,叫‘汉语’,说明这门课既要学习口语,也要学习书面语。‘中文’这个名字并没有把过去的‘普通话’和‘汉语’合在一起,‘汉语’也不是指语言,而是‘汉语’指文学(虽然教材里有很多文学作品)。”[10]
我们理解:“语文”,作为学校教育的一门课程,指的是祖国语言的教育,即把汉语作为中华民族通用语的教育。包括口语学习和书面语学习;既包括对语言形式的掌握,也包括对语言内容的理解;既包括对一个民族的语言体系和规则(狭义语言)的学习,也包括对言语行为(读、写、听、说)的训练以及根据这种语言体系和规则形成的言语作品的学习。[11]正如钟启泉先生所指出的,“语文是从形式和内容两方面发展学生语言能力的综合性基础学科,既有‘形式训练’,又有‘实质训练’。”[12]王宁先生从语文教师的角度指出:“语文教师要通过语文教学,培养学生从语料库中发现语言现象、总结语言规律的敏感性、兴趣和习惯;教给他们正确有效的储存语言材料的方法,督促他们通过自学的积累逐步丰富自己的语言;让他们在获取新知识的实践中,训练自己用最恰当、最优美的语言表达成熟思想的能力;最后,要以语言为桥梁,培养他们的人际交往意识、创造性思维和文化素养。”[13]
近年来,在关于“语言”含义的讨论中,出现了“言语”、“文学”、“文化”三种新的解释。
有学者认为:“‘汉语’指的是汉语,汉语教育就是我们母语汉语的语言教育。”【14】作者认为这种观点缩小了汉语的外延。语文学习既包括语言学习,也包括狭义的语言学习。虽然语言体系和规则作为母语课程的内容,人们可以在日常生活的语言环境中通过自发的体验和认知获得一些,但这些毕竟是零碎的,无法与学校教育背景下通过更高层次的思维活动进行的系统学习相提并论。学校开设汉语课程是必要的,即可以使母语的学习和掌握从自发的、感性经验为主的、缓慢而缓慢的摸索转变为自觉的、科学合理的、快速而经济的讨论,其中包括语言系统和规则的学习。
有学者认为,语文就是文学,语文教育就是文学教育。笔者认为这种观点也缩小了汉语的含义。文学是语言的艺术。一方面,作为一门艺术,与政治论文、科普书籍等实用文章相比,文学作品在情感教育和审美教育方面有其独特的优势,语文教育无疑应该充分利用这一优势。另一方面,语文教材中的文学作品和政治论文、科普书籍等实用文章一样。既然语文学习包括了对语言形式和内容的学习,就已经包括了对作为语言成品的文学作品、政治论文、科普书籍等实用文章的形式和内容的学习,文学教育也就成为了语文教育的应有之义。但是,用文学来解释汉语,把政治论文、科普书籍等实用文章的阅读和写作排除在汉语之外,显然是不合适的。
有学者认为:“从语言的本体论来看,语言是文化的存在,文化是语言的‘基础’,语言和文化是血肉同构的,语言就是文化。”笔者认为这种观点再次概括了汉语。什么是文化?“广义地说,是指人类社会在历史实践中创造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狭义上是指社会意识形态以及与之相适应的机构和组织。”[16]显然,汉语只能算是人类文化的一部分。其实学校开设的所有课程,包括语文,都是人类文化的体现,学习所有课程就是学习文化。“语文是文化”是没错,但不能揭示语文学科的人格特征。
古人云:“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无事。”叶圣陶先生关于“语文”含义的论述,对于我们今天正确把握语文学科的性质和语文教育的目标,推进语文教学的改革和发展,仍然具有现实意义。
作者简介:徐林祥,男,1956出生,扬州大学文学院博士、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语文课程与教学论、语文教育史、美学史、美育史研究。
注意事项:
[1]叶圣陶:答滕1964二月1,《叶圣陶文集》第25卷,江苏教育出版社,1994版,第33-34页。
[2]中央人民政府出版总署编委会:《编辑效应》,《初中语文教材》第一册,人民教育出版社,1950版。
[3]叶圣陶:《认真学语文》,见中国函授学校编《语文学习讲座系列》(1),商务印书馆,1980,第3-4页。
[4]吕叔湘:《中小学语文教学》,《吕叔湘论语文教育》,河南教育出版社,1995,第37页。
[5]张志公:说到语文,张志公语文教育论,人民教育出版社,1994,第69页。
[6]叶圣陶:《答孙》1960 1,《叶圣陶文集》第25卷,江苏教育出版社1994版,第7页。
[7]叶圣陶:《答滕》1964二月1,《叶圣陶文集》第25卷,江苏教育出版社1994版,第34页。
[8]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修订版),商务印书馆,1996,第1539页。
[9]吕叔湘:《中小学语文教学》,《吕叔湘论语文教育》,河南教育出版社,1995,第37页。
[10]叶圣陶:语文是什么作业?《叶圣陶文集》第13卷,江苏教育出版社,1992,第247页。
[11]参见徐林祥、涂金红:《语文:一体中的三维》,中学语文,第10期,2005年。
[12]钟启泉:中外母语教材比较研究系列?前言,《中外母语教材比较研究丛书》,江苏教育出版社,2000年。
[13]王宁:《汉语语言学与汉语教学》,《中国社会科学》,2000年第3期。
【14】余英源:中国人姓什么?中学语文教学2001第3期。
[15]曹明海:语文:文化的构成,语文教学通讯?高中学报,2004年第7-8期。
[16]辞海编委会编:《辞海》下册,上海辞书出版社,1989版,第40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