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皮冠状动脉介入治疗
现在吃药不打针、打针不输液的医学知识似乎有点用不上了,询问病史、体检等常规程序也不再流行。相反,我们使用‘最好’的药物,接受‘最高端’的检查,进行‘最先进’的手术,当然也有最昂贵的费用。
年近七旬的张春林坐在记者对面,明显气喘吁吁。“现在我成了家人的负担。如果不是因为当时安装的两个支架,我最多也就心绞痛,不会出现严重的心梗。”
两年前的一天,张春林和妻子因分娩性心绞痛去了北京的一家大医院。检查后,医生告诉他病情非常危险,建议在冠状动脉内安装支架进行治疗。张春林的女儿此时在国外从事心血管内科。本来他想和女儿沟通一下再确定治疗方案,但鉴于医生说的“情况紧急”,他和妻子没有犹豫,决定马上手术。很快,张春林被医生推进了导管室。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手术,他体内又多了两个支架。
本以为已经完全康复的张春林没想到,仅仅一年零两个月之后,他就因为心脏问题住进了医院急诊,而这次的心脏血管造影结果显示两个支架堵塞,导致急性心肌梗死。
此时,张春林的女儿刚刚回国探亲,于是他找出了一年多前做对比手术的光盘,给女儿看。女儿发现,当时他的冠状动脉某一段只有50%狭窄,属于轻度心绞痛。药物治疗可以达到很好的效果,根本不需要安装支架。听了这话,张春林非常生气,想通过法律让医院对他目前的病情负责。“但考虑到女儿将来要回国发展,我觉得还是算了吧。她告诉我,这是国内医院的‘潜规则’。如果我这么吵,她以后就没法在这个行业立足了。”
冠心病的治疗包括药物治疗、手术旁路治疗和药物介入治疗三种传统方法,以及基因治疗等新疗法,目前仍处于研究的初级阶段。上世纪80年代,以支架手术为主的冠心病介入技术进入中国时,被医生誉为心血管疾病治疗史上的一次革命,被患者称为可以“起死回生”的技术。
中日友好医院全国中西医结合心血管疾病中心主任医师徐浩告诉《北京科技报》记者,简而言之,心脏支架手术就是穿刺一根血管,将导管插入血管,在需要放置的地方放置一个圆柱形的中空金属网管,打开堵塞的血管,使血液重新循环。操作过程并不复杂。病人在局部麻醉下手术,通常几天后可以出院。
然而,心脏支架手术并不能“一劳永逸”,医护人员很快发现,临床上支架再狭窄的概率很高,医学上称之为内膜增生。也就是说,支架使血管打开,使原本缺血的心肌得到血液供应,但动脉粥样硬化斑块会在支架内继续生长,使血管再次变窄。
虽然最新的药物涂层支架——药物洗脱支架可以将支架内再狭窄的发生率从20%左右降低到10%以下,并减缓细胞增殖,但再狭窄问题并不能完全解决。国外研究表明,从1984到1999,搭桥和介入治疗对稳定型心绞痛的贡献只有2%。所以一些发达国家的医生在处理冠心病时的态度通常是,能用药物治疗的千万不要装支架,一个千万不要装两个,而且一家医院不同的专家基本都有相同的认识。
但在这一点上,国内医院并没有像技术的发展一样与国外同步,甚至背道而驰。
卫生部医疗风险监测预警专家组成员、北京康生律师事务所医务部主任王和平告诉记者,心脏支架手术现在在国内非常流行,他接触过很多类似的纠纷。2010北京某三级医院给一位70岁的男性患者11支架。病人在手术后第二天死亡。检查原因是冠状动脉狭窄。本来放支架是为了扩张血管,但是放了太多支架,堵塞了血管。
5438年6月至2009年10月,在北京某三级医院,一位曹姓患者因为相关检查不全面,在做心脏造影的同时,做了支架手术。手术过程中,很多支架无法穿过患者的血管,但医生并没有采取补救措施,而是继续塞进8个支架。由于手术时间过长,患者出现心源性休克,住院后第七天死亡。成都某心血管医院给一个病人17支架的故事,让很多业内人士感到惊讶。
中华医学会心血管学分会主任委员、北京大学人民医院心脏中心主任胡大一也表示,把不该放的支架放进去,是最严重的、终身的过度治疗之一,精神压力、药物副作用、其他手术带来的不便,都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比如有些患者在放置支架后会感觉心脏不舒服,需要一年的时间才能适应,放置后还要服用一年的氯吡格雷。终身服用阿司匹林是抗血栓的。这两种药物会刺激胃肠道,带来出血风险。他自己也遇到过一些“回炉”的患者。他们中的一些人不符合介入治疗的适应症,但他们被放置在一个或多个支架中。因为术后没有按时服药,导致血栓形成,导致更严重的心肌梗死。
2008年,我国接受冠心病介入治疗的患者约18.8万人。卫生部相关负责人曾对这个数字表示:“这确实说明冠状动脉介入技术已经普及,但我们不知道这些病例中有多少是不达标的。例如,对于再狭窄风险小、出血风险高的患者,使用药物洗脱支架是不合理、不安全的。药物洗脱支架的潜在问题需要进一步研究。适合大部分患者,但不适合所有患者,但很多医院不在乎这个。”
至于心脏支架为何被滥用,专家分析,不可否认的是,一些医院将其视为经济增长点,医生也非常重视支架手术带来的收益。一个直径只有几毫米,不到十分之一克重的支架,国产的要两三万,进口的要三万多,术后的后续治疗也是一笔开支。
王和平告诉记者,医疗设备进入医院前后,是一个完整的利益链,需要给医院和做手术的医生一定的回扣。返利是一对一单线联系,厂家直接和医生打交道,这是行业潜规则。此外,根据设备和供应商的不同,回扣的金额也不同。目前国内很多大医院都在比较每年做多少支架手术,因为做的支架越多,显示收入越大。甚至很多医院每年都会给相关部门下达支架置入的指标,要求当年要达到多少例支架置入。
2002年,强生公司研发的药物洗脱支架CYPHER首先在欧洲上市,随后获准进入中国。当时市场价36000元,其中经销商的利润率可以达到50%。曾经,我国使用这种支架的比例高达支架使用总数的98%。继心脏支架进入中国后,美国波士顿科学公司研发的红豆杉选择了直销,价格仅为1.8万元,比心脏支架便宜一半。而紫杉醇支架在其他国家的市场份额通常高达60%~70%,在中国有半年的销量几乎为零。
此外,王和平还表示,学术要求也是支架泛滥的重要原因。我国目前规定,一篇学术论文必须由医生自己做一定数量的支架手术后才能发表,因为一篇样本量很小的论文几乎没有科研价值。论文发表也与职称评定挂钩。比如必须在国家核心期刊上发表三篇以上论文才能评定高级职称,所以医生需要大量的支架样本。
放了不该放的支架,是对生命最严重的过度医疗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