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学对20世纪西方文论产生了哪些影响?简单描述一下就好。
20世纪60年代以后,西方理论界不满足于仅仅用语言学的方法来解释文学现象,还在哲学等理论的基础上重新解释语言本身,力求从根本上改变自亚里士多德以来形成的传统语言观。语言不再被视为反映主观思想和客观本质的镜子,不再被视为人与人之间交流的工具,语言本身就是主体。语言主要被视为具有本质意义的“存在”,语言学的理论模型被视为一种新的认知范式和参照系。人们已经从“人在说话”的观念转变为“话在说人”。
这种传统语言观的转变在一定程度上颠覆了20世纪西方文学批评及其理论。如果说在本世纪上半叶,西方文学批评得益于“语言学转向”,使文学研究更加科学,对文学对象的把握更加确定,那么在本世纪下半叶,这种“转向”发生了质变,使以结构主义为代表的文学语言学批评所确立的研究对象的“确定性”变得“不确定性”,甚至出现了“语言表征”。人类文明赖以生存的载体变得不可靠。当代西方文学批评,尤其是以解构主义为代表的批评,陷入了自我解构的困境。这是文学话语批评的开端。
一,区别:语言批评和话语批评
语言一般被认为是由一套固定的语法规则组成的完整系统。确定性、清晰性和规律性是语言的重要特征。词是能表达完整意思的词。话语意义的确定不仅取决于话语本身,而且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语境。语境的构成包括对话者的自然和社会环境、心理状态和文化素养。因此,与语言相比,不确定性、模糊性和不规则性成为话语的一些主要特征。
我们认为,从广义上讲,长期以来,西方文学批评及其理论几乎都是像研究语言一样分析文学创作。在20世纪以前,人们一般从作品的产生和起源等方面采用历史考察的方法。进入20世纪后,人们在关注创作研究的同时,更关注作品本身和读者。但是,无论以创作为中心,还是以作品或读者为中心,人们都在试图用科学的研究方法对研究对象进行论证、总结和演绎,从而在作家或作品中找到某种确定的因素。比如这部作品有什么艺术特色,作家的写作风格是现实主义还是现代主义等等。
狭义的文学语言批评就是上面所说的,用索绪尔的语文学研究方法来分析文学问题。这种方法将研究对象分为两部分,然后强调其中较为确定的一个方面。比如对语言(文学)的研究分为内部研究(对语言或文学本身规律性的研究)和外部研究(对语言或文学与外界关系的研究),重点是内部研究;然后内部研究又分为语言系统(文学系统)研究和言语(具体作品)研究,强调前者,以此类推。这类研究的最大特点是找到研究对象的* * *性,排除其特殊性,努力构建研究对象的体系。因此,它比广义的文学语言学批评方法更注重对确定性的研究。
的确,一个具有独特风格的作家,在创作中往往会表现出一个贯穿其整个创作生涯的相对确定的主题。文学研究的任务之一就是抓住这个明确的主题。但是,这个主题所包含的确定性是相对的、极不稳定的,而其中包含的不确定性是绝对的、永恒的。这首先是由文学创作载体本身决定的。任何一种文学创作,无非是通过语言或口头记录流传下来。语言本身是客观世界的符号,符号的意义不是自足的,只有在与其他符号形成对立和差异时才是。一个符号可以不同于无数个个体符号,所以一个符号的意义在无数个差异的对立中变得不确定。
载体本身的不确定性必然导致创作的不确定性,更何况文学语言更重要的特征——虚构。这种创作的不确定性必然导致批评的不确定性。研究一个作家的创作,从横向来看,要联系其他作家的创作来考察;从纵向来看,还受制于创作的历史背景、作家的性格、写作动机等因素,而这两方面研究的深度又受研究者自身水平的影响。所以我们说一个作家的创作形成了一个相对稳定的主题,这个说法只有在这个纵横交错的坐标系中才有意义。
显然,文学语言学批评很难甚至不可能把握创作的确切含义。文学话语批评不同于文学语言批评。首先,由于其对语言主体性的理解,文学作品不再被视为作家声音的传递者和完全被动的研究对象,而是可以与读者对话的独立主体。其次,在文学话语批评看来,话语(文学作品)意义的确定与语言环境(创作环境和接受环境)密切相关。因此,文学话语批评采用一种“不确定”的对话批评方法,从根本上试图为读者提供一个由各种对话组成的话语语境,而不是某些观点和结论。读者可以在提供的各种语篇中做出自己的选择。这种批评是开放的,读者的活动成为批评的重要组成部分。
事实上,文学话语批评的基础早在康德的二律背反时期就已经存在。康德引用了四个二律背反,每个二律背反都由一个主题和一个对偶组成。后来黑格尔的辩证方法发展了这种论证方法。本世纪,俄罗斯著名文学理论家巴赫金的对话理论进一步推动了这一批评方法的形成。
两种思维范式:科学的和艺术的。
自古以来就有很多思维范式,但总结起来,有两种基本的思维范式。俄罗斯科学院院士利哈切夫在《科学与艺术(两种思维)》一文中指出:“认识世界有两种范式:一种是静态的、纯粹静态的和判断性的,另一种是运动的,是一种探索已知事物的运动,因此是一种‘探索性’的认识。前者主要指科学,后者指艺术,“科学范式和艺术范式,如果从哲学上讲,就是逻辑范式和现象学范式。前者是指从科学研究的角度对客观现象进行深入分析,通过归纳和演绎,以把握事物的本质,探索事物的规律性和必然性;“科学总是在探索规律性。科学首先关注的是那些重复性、相似性和* * *,而很少关注个别现象”。科学范式总是对各种客观现象进行分类,寻找其相似性,得出具有普遍意义的结论。后者则注重对客观现象本身的把握,不是揭示事物的本质,而是关注事物的不规则性和偶然性。从人类发展的历史来看,虽然这两种范式关系密切,经常被同一时代的人使用,但在不同的时代,其中一种总是占主导地位。
早在古代,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在语言还没有出现的时候,人类使用的最重要的思维范式应该说是艺术范式。当时的人们无法把握客观世界的本质,连抽象思维的能力都很弱,难以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思想,难以用语言描述客观现象,所以人类只能用艺术范式来理解世界。随着人类文明的不断提高和语言体系的建立,人们开始用科学的范式来看待世界,对客观世界中的各种复杂现象进行分类,找到它们的相似之处,从而得出具有某种普遍意义的结论。经过漫长的历史,人类进入高科技发展的今天,人们逐渐发现,用一个科学的体系来解释我们生活的世界,尤其是复杂的艺术现象,显然是不够的。于是,艺术范式成为人们重新认识世界的重要途径。当然,这里的艺术范式已经处于较高水平。目前,这种从科学范式到艺术范式的转变还在继续,没有完成。
可以说,科学范式和艺术范式分别是文学语言批评和文学话语批评的哲学基础。早期人类对民间文艺创作的评论只是一种感性认识,主要表现为欢呼、沉默或不满。当时的文学批评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文学批评,只是为表达对文学作品的赞同或反对提供一种氛围(语境)。所以当时的批评只是一种低级的文学话语批评。不知过了多少万年,同时出现了语言学、逻辑学等学科,文学批评成为了真正的文学批评。这种批评的主要特点是科学性强,强调批判性的逻辑推理,结论相对确定。这就是我们所说的文学语言批评。然而,在长期的文学批评实践中,人类发现了文学语言批评的缺陷,开始探索以对话为主要特征的文学话语批评。
三,重建的批判意义
文学语言批评的主要特征是用科学的范式分析文学现象。特别是结构主义批评把它发展到了一个极致,通过寻找故事之间的* * *同构,走向了纯语言和语义批评的道路。可以说,文学语言批评对文学研究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起到了巨大的积极作用。但任何一种研究都可能采用与研究对象一致的思维范式,更好地达到预期目标。文学现象当然要用艺术范式来观察。
文学现象本身是极其丰富多彩的,批评家可能根本不需要对同一现象达成共同的认识,至少不需要把原本复杂多样的现象归纳为一。优秀文学作品的意义往往很难概括为一点或几点。艺术魅力的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就在于它的不可表达性。
利哈切夫指出:“应该研究的不是艺术发展的规律,而是‘不规则’的规律。因为艺术是自由的,它不属于规律性,而只取决于艺术的创造者”,实际上,利哈切夫已经批判了对待艺术现象的科学范式,并试图强调文艺的自由特性。
事实上,任何有价值的文学现象都是由各种复杂因素构成的。文学批评的意义应该是“复杂的”、“多元的”、“不确定的”。以结构主义为代表的文学语言批评显然没有意识到批评意义的不确定性。他们以文学作品为研究对象,在意义系统内对作品进行科学的归纳分析。解构主义虽然解构了文本的意义,但它着眼于读者的语境,注重对认知主体的研究,却无法建构文本的新意义。
应该承认,没有一种文学批评能够完全达到作品的意义,但这并不意味着批评意义的毁灭。批评家自己并不一定要得到对文本的统一评价。他能从不同角度全面理解文本的意义并接受语境,从各个角度部分实现文本的意义并使之具体化。这样,在一个批评文本中就可以形成若干批评话语,这些批评话语可能是矛盾的,也可能是对立的,它们相互展开对话,形成由各种话语组成的对话语境,批评的意义就来自这些对话。在阅读这类文学批评时,读者可以根据自己的审美趣味和实际情况选择批评的意义。这构成了本文的关键意义。我们重构的批评意义是由多个批评话语组成的复合意义,是一个不确定的复杂意义。
当然,科学研究需要意义的绝对确定,而文学批评是一种独特的研究活动。它的研究对象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文学现象,因为关注事物之间的差异,刻画丰富的人格形象和复杂的情感是文学创作的主要特征。因此,文学批评不应仅仅以某种意义的归纳或确定为己任,而应揭示作品意义的复杂性、不确定性和不完整性。我们不必在一篇批判性的文章或一部批判性的专著中得出明确的结论。结论可能是多重的、矛盾的,甚至是对话式的。给文学作品本来就不确定的意义赋予一种不确定的对话批评意义,是当代西方文论走出“表征危机”的必由之路。
当代西方文学批评从文学语言学批评转向文学话语批评的趋势是明显的。从语言方法的研究到对语言主体性的认识,从把语言作为交流工具到把语言作为具有本质意义的存在,描述了这种发展变化的趋势。但是这种发展是非常缓慢的,可能需要几代人的努力才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