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白鹿原》的文化立场

分类:社会生活

问题描述:

什么是文化立场?《白鹿原》的文化定位是什么?小说如何体现其文化立场?

分析:

陈的《白鹿原》是20世纪90年代中国小说创作的重要成果之一,能够反映当时小说艺术的最高水平。这部作品在20世纪中国文学的整体格局中,无论从思想容量还是审美境界来看,都有其独特的、不可替代的地位。即使与当代世界小说中的那些名著相比,《白鹿原》也应该说是独一无二的。因此,早就应该出版一本关于它的评论集了。

一个

好的作品经得起反复的阅读和评论,包括负面的批评。早在1993,《白鹿原》一出,好评如潮。不仅评论界以明显久违的热情表达了肯定和赞扬,读者也争相购买、传阅和讨论,新闻媒体也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大做文章的话题,一时间形成了所谓“陕军东征”的热门话题。当然也有争议和一些不同的看法,这很正常。

人民文学出版社即将出版《白鹿原评论集》。我认为,无论是对读者来说,还是对研究者来说,或是对作者本人来说,都能体会到这部作品的深刻含义,这都是一件大有裨益的事情。我双手支持。所以,当这本评论集经过几个评论人的搜索,最后由李建军整理出来的时候,何其志先生打电话给我,让我作序,我满口答应,虽然我自己划分的能力有限。

我是在《白鹿原》刚出版的时候认真阅读这部作品的。我被作者的笔法和凝重无边的作品打动,震撼了我,一瞬间思绪汹涌。我的直觉告诉我,继秦的、之后,陈攀上了一个新的制高点,他也大大超越了同龄人。但我至今没有写过《白鹿原》的书评,只在北京的一个关于这部作品的研讨会上做过简短的发言。另外,我在一篇论文《文学鉴赏的地域文化因素》和一篇名为《陕军东征之我见》的文章中以此为例。所以,第一,我想让自己复杂的思绪和躁动在初读之后安定下来;第二,在稍微长一点的时间里确认自己最初的直觉,也需要时间的检验和洗涤。最近为了写这篇序言,重读了一遍《白鹿原》,感觉还是很新颖。厚重传神的语言,细致难忘的细节,独特出众的人物及其命运,整体浓郁苍凉深刻的地域文化特色,血泪交流与悲剧重叠的厚重历史氛围等。,依然画出我的思绪,让我觉得惋惜。我坚信它有着持久的艺术魅力。虽然已经有这么多评论了,但我还是觉得有话要说。第一次看的时候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

这本评论集收录的文章,很多都是刚发表时在相关报刊上看到的,有相当一部分是以前没看过的。不管我以前有没有读过这本书,我都把选出来的单词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次还做了笔记。看完这些评论,我有一些突出的感受:一、《白鹿原》,其内涵丰富,包括思想、文化、政治、伦理、社会历史、民俗、人性等。,以及相当成熟的艺术技巧,包括结构、叙事、语言运用等。,为批评家提供了评论的对象,供他们探索、解释和说明。评论的角度是多方位、多层次、多方面的,也是深入到肌理的。这说明《白鹿原》是经得起批评的,它没有被有分量的批评压垮,反而在这些批评中更加出彩。其次,本评论集收录的文章并非全是白鹿原的评论,而是精选的。虽然水平不同,但大多言之有物,各持己见,一家有备,从中可以看出90年代中国当代文学批评在评论具体作品时可能达到的境界。再次,可以清楚地看到,虽然批评的对象是同一个《白鹿原》,但批评者的个性差异是相当大的。毋庸讳言,每个人的天赋、气质、文笔都有很大的不同,即其批评观念、批评方法、批评标准也有很大的不同,从而在整体上形成多元互补的复习格局。这种格局只是当代中国文学批评多元格局在一个具体作品评论中的一个缩影,从小到大可见一斑。第四,白鹿原不好说。这本集子虽然收集了40多篇评论和说明,但仍有一些重要方面没有涉及,或者虽有涉及,但缺乏必要的深度和力度。这说明《白鹿原》还有很大的研究和拓展空间。第五,《白鹿原》的接受过程并非一帆风顺。其艺术审美价值、文化历史价值、思想认知价值基本得到认可,终于在上个世纪的中国龙美术馆中占据了公认的地位。读者的欢迎当然是最重要的原因,但出版社的推荐和评论家富有见地的解读和评价尤为不可或缺。

这本书的第一条评论是《雷达上的废墟之灵》。这段文字深刻而有穿透力,文笔丰富多彩,情与文丰富,论证分析丰富。可以说是第一篇对《白鹿原》给予系统、全面、准确评价的文章。这篇文章以其准确的评价,不仅对普通读者的阅读起到了很好的引导作用,也记录了评论家在欣赏作品时所经历的巨大震撼和魅力。一篇好的评论文章,当然可以表现出对批评对象的准确把握,但同时也不可能从中看出批评者自身的学术能力、阅历、眼光和判断力。废墟上的精神也不过如此。专业的批评家,当然有一双特别挑剔的眼睛,但如果遇到好的作品,总会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而在这种兴奋中,他们会迅速与作家的作品建立起交流关系,激活自己相应的知识积累和人生经验,形成* * *声和* *振,于是各方面竞争,灵感接踵而至,就有了好的批评文本。我敢断言,雷达的《白鹿原》理论就是在这样的兴奋状态下写成的。评论的水平不是评论对象的水平,而是评论者的水平,也就是说敏锐准确的捕捉对象的能力足以看出评论者的实力。在我看过的作家对雷达的评论中,这首《废墟上的精神》很有代表性,属于他的佳作。正是《白鹿原》的成功和出现,为雷达这样强大的批评者提供了对象,也为他们提供了驰骋和思考的空间。就这样,在《白鹿原》的评论中,我们看到了当代中国几代批评家的小集锦,实力和水平的展示,八仙漂洋过海,各显神通。如果说《白鹿原》能反映出90年代中国文学创作的水平,那么围绕《白鹿原》形成的这一评论景观也能反映出中国当代文学批评的水平。

朱宅称《白鹿原》为杰作。鼎为国之重器,载之,以举重若轻著称。朱宅是当代文学批评界公认的德高望重的前辈。他视野开阔,参考广泛,所以他的评价相当权威。事实上,大部分关于《白鹿原》的精彩评论,只要切中要害,触及到重要的危害,都证明了他的上述论断。

世纪末有一股反思中国文化思潮,其对象主要是中华民族的百年历史征程,涉及政治、经济、文化、艺术、宗教、军事、道德、学术等几乎所有社会生活领域。但是,反思的主体永远是知识界,也就是专门思考我们民族的群体。这种反思趋势始于20世纪70年代末,文革结束后不久。换句话说,它是被一场持续十年的人为灾难提上日程的。它刚产生的时候,是在紧随伤痕文学的“反思文学”的引导下,迅速卷进文坛的。到了80年代中期,这种反思开始突破纯政治的视界,有了更多的文化探询和追问,甚至有了相当自觉的文化传统溯源,演变成了文学流上著名的“文化寻根”小说。20世纪90年代,由于一些特殊的历史发展条件、世纪之交面临的机遇和挑战以及社会上普遍存在的回顾和展望的心理倾向,知识分子的反思逐渐扩展到更为广阔的学术领域,而文学反思仿佛是对70年代反思文学和80年代“文化寻根”小说成果的总结和综合,一下子推进到了历史生活更为深刻和微妙的层面。《白鹿原》是这种反思趋势的最重要代表之一。就小说而言,王蒙的《活动变人》,张炜的《古船》,王蒙的《季节》系列,刘的《四牌楼》,的《温柔果断》,以及在其之前出现的李的《羊门》,都带有明显的反思性质。反思必然会改变评价的角度、观念和标准,不可能完全站在事情发生时的当时立场。就时间跨度而言,《白鹿原》的主要故事都发生在上世纪前50年,只有少数地方提到了60年代的“文革”。类似的题材,如《太阳照在桑干河上》、《暴风雨》、《红旗》都有涉及。但是《白鹿原》写了一个新的思路。虽然仍有政治视角,但不再拘泥于原有的政治框架和僵化的观念,超越了事发时狭隘的党派意识。更重要的是,作家有更广阔的大文化视野。在这种视野下,许多过去有意无意被忽略的东西被充实到艺术的画面中,许多隐藏的、甚至有些神秘的、过去不可能看到的层次、因素和意义终于被挖掘出来。在我看来,这就是《白鹿原》能够震撼人心、令人耳目一新的重要原因。“扛鼎”的讨论首先与此有关。因此,许多明眼人都从不同角度注意到了《白鹿原》中这种反思的特点。为了说明这一点,雷达还对《白鹿原》和《晴天》做了对比分析和评论。指出浩然处处与阶级斗争、路线斗争挂钩,“不知错过了多少文化意蕴和精神空间”。王中生的《民族秘史的追问与建构》一书,字斟句酌,把反思作为他所有论述的一个基本支点。王中圣既然把反思放在如此重要的位置,就不能不先把重点放在创作主体的分析上。在他看来,作家从现代的立场进行反思,而这种反思的中心,永远是人类的命运。这样,他就从《白鹿原》的叙事中捕捉到了更为根本和关键的民族生存问题。在他看来,对民族生存的思考和探索,既是《白鹿原》反思的起点,也是其归宿。正是从“对民族存在的历史反思”、“对民族存在的文化反思”和“对民族存在的生活反思”三个不同的角度,支撑了王中生解读《白鹿原》的理性框架。批评家在这里不仅评价作家的反思,也和作家一起进行自己的反思。这种由批评家的反思而引起的反思,虽然在作家反思的延长线上,但互相发明,起到了反思小原作品的作用。

关于反思,王中圣也说,陈并没有听从既定的结论,并基于这个结论预设框架,而是基于自己对人生的解读和反思。事实上,不仅是王中生,其他批评家也从反思的角度阅读了《白鹿原》的新意,找到了自己的兴奋点。李星的评论文章题为“世纪末的回顾”。回头看也是反思。文学反思,当然离不开理性之光的透析和烛光,但它是审美的,不是逻辑的。它体现在作家创造的历史图景中,渗透在活跃于这一图景中的非常具体的人物的命运、性格、心理活动和外在行动中。因此,批评家和普通读者一样,首先看到的是《白鹿原》中的人物及其命运,反思的性质和意义是从对人物性格及其命运的分析中读出的。如从陈的《世纪评论》中读到“白嘉轩是中国几千年宗法封建文化塑造的典型人格”;读《白嘉轩是陈对中国和世界贡献的中国家族文化的最后一位族长和最后一个人。他体现了伟大的中国文化传统的所有价值观——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的确,白嘉轩是读者打开《白鹿原》遇到的第一个人物,也很可能是读完《白鹿原》后给他留下难忘印象的第一个人物。雷达的感觉接近李星。他说白嘉轩其实就是作者要写的人格神。他在这个人物身上看到了传统文化的积淀,更看到了人物身上悲剧性的矛盾。

揭示百年历史进程中白嘉轩性格与命运的深层矛盾,自然会触及作家自身的文化立场,所以雷达说:“我一直认为陈的《白鹿原》中的文化立场和价值观是充满矛盾的:他既是批判的,又是赞赏的;鞭打和哀悼;他既看到了传统文化是现代文明的拦路虎,又附加了传统文化人格的魅力。”这是一个很深刻的见解,分析评价除白嘉轩之外的其他写出了特色、看到了辉煌的人物,如田小娥、黑娃、陆子霖、朱、冷先生、陆三,也是恰如其分的。

但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矛盾呢?笔者认为,作家文化价值取向的这种矛盾不是凭空产生的,既有其历史基础,也有其现实基础。从历史的角度看,陈对《白鹿原》中20世纪上半叶历史生活的描述是正确的,但他的立足点是在世纪末。也就是说,前50年的实际写作,包含了后50年历史生活的借鉴和文化观念的演变。如果往前推50年,前半个世纪末,《白鹿原》这样的作品就不会出现了。因为整个二十世纪是中华民族从宗法封建专制走向现代文明的转折和过渡时期。在这一时期,社会现实充满了新旧冲突。一方面是农耕社会产生的传统文化在外来西方工业文明冲击下的必然解体,另一方面是这种文化作为历史遗产的顽强存在。但其必然的命运是注定的,不可逆转的。但是,一个古老文明的衰落和瓦解,是因为它在整体上变得过时了,而不是说它失去了任何具有某种永久性的、可以被后人吸收和借鉴的因素。但是,在非常具体的冲突中,对立双方都倾向于采取极端和绝对的态度。以传统文化中的道德为例,它既像五四领袖评判的“吃人”,又像仁义白鹿原村长白嘉轩身上表现出的“忠诚、刚毅、坚毅、质朴”。就个人品格而言,他、朱先生、鲁三,都有许多即使在今天仍应肯定的地方。文学反思是基于历史现实,而不是基于抽象的政治或文化观念,历史本身就充满了矛盾。怎么能指望作家的思想变得单一而不矛盾呢?《白鹿原》的强大之处恰恰在于,它提供了一幅作为生活本身的充满矛盾的历史画卷。它的矛盾性和复杂性使得不同的读者和批评家可以从多方面解读它。

在陈的《白鹿原》中,这片屹立在巴水岸畔、绵延在山下千百年的古平原,对于作家来说,不仅是一个地理概念,更是一个文化概念,是一个具有某种象征意义的载体,或者说它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文化符号。

在他的作品中,作家讲述了关于白鹿原的遥远传说。传说很美,很迷人,有些神秘,甚至带着作家的人格理想,贯穿作品始终。在一部震撼人心的民族秘史中,李建军特别解读了白鹿形象的象征意义,认为这一象征增加了作品的诗意。他还把陈的白鹿形象与艾特玛托夫的白鹿形象相比较,并把它与历代帝王的鹿苑和所谓“中原逐鹿”联系起来,很有学术想象力。白鹿原作为一种特定的地理存在,其上部有其高的滨水、平坦、蜿蜒的地貌,并逐渐上升至南部山麓。这种地理上的存在,比白鹿原的传说和它的名字要久远得多。但白鹿原的传说是一种文化,所以古代白鹿原的名称具有明显的地域文化性质。当然,白鹿原作为地域文化的载体或象征,包含的不仅仅是白鹿的形象,更重要的是斯里兰卡土生土长的人们在一切活动中形成的传统、习俗、心理、生活方式、思维方式。

现在看来,对《白鹿原》的评论大多采用了文化的视角,着重探讨这部作品所蕴含的民族传统文化的品质,在这方面也确实有不少真知灼见。然而,《白鹿原》提供的不是一幅泛中国文化传统的图景,而是一幅具有非常具体的地域特征的民族文化传统的图景。相当一部分评论家的评论都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罗列出来。

那么,《白鹿原》中丰富而深刻的地域文化特征是如何体现的呢?首先,作家处理的这个特殊主题来自于他在作品中所描写的形象。就环境而言,既包括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也包括风与俗、歌与俗,这些都是评论家们明显注意到的。但对于长篇叙事作品如小说来说,更重要的是与人物性格有所关联,这一点如果不是空白,至少评论家们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和解释。许多评论只是笼统地谈论地域文化性格,但在涉及到对具体人物性格的分析时,往往是模糊的。事实上,在《白鹿原》的人物图库中,如主要人物白嘉轩、智者朱先生、长工陆三父子、土匪黑娃、大夫冷,乃至英雄恶业田小娥,都可以从地域文化的角度进行深入分析。在这些数字中,朱先生似乎是最容易从地域文化角度解释的一个。第一,他有文化人的身份,是白嘉轩和黑娃的精神导师,在人们心目中起着真正的教父作用;第二,作者明确提出了自己作为管雪后裔的学术素养和知识背景。在分析这个人物的典型意义和文化价值时,王中生不仅对他作为一个从封建末世向半封建时代转变的农村知识分子的概况作了必要的评论,而且对老夫子这个半智者半圣人的学术背景也作了一些评论。王中圣追溯到宋代管雪的鼻祖张载,强调管雪注重实践和修行的传统,是很对的,增加了解读这个人物的文化维度和学术维度。但问题是,为什么管雪更注重实学而不是沉湎于后世理学空谈心性论的泥潭,需要解释和说明。就张载而言,他虽然重视实学和实际应用,但也有明显的文化保守主义复古倾向。从对实学和实际应用的重视程度来看,其正统是儒家世界的正面观念。然而,作为一个起源于周秦故里的儒家学派,管雪的传统道统并不是其唯一的思想资源。白鹿原位于周秦故里的腹部。这一地区是中国灿烂农业文明的主要发源地和摇篮,也是这一文明鼎盛时期的中心。这个地区位于中国北部,水深土厚,属于大陆性气候。雨量不充沛,生产条件相对艰苦。所以自古以来民风淳朴,这在文学上也是非常明显的。只要把《诗经》中的秦风和冯祺与《楚辞》比较一下,就可以看得相当清楚了。正因为这种廉洁的文化传统源远流长,所以不仅张载如此,始于张载的管雪制度也是如此。以明清时期被康熙皇帝叶璇誉为“关中大学者”的二曲教师李阳@ ①为例。他还以强调实践学习和实际应用而闻名。他早年十分注重各种实用知识,著述甚丰。晚年闭门谢客,背井自修,主张“悔罪自新”,只与居关中的大学者顾关系密切,顾的学问也以诚为特点。周秦故里孕育的诚信传统,不仅在管雪获得了辉煌的学术体现,而且通过管雪的传统,强化了该地区传统的民间诚信文化。由晋入元的大学者、诗人元好问说:“关中乡土风情浓厚,人民豪爽正直。风习,曲慷慨,秦汉旧。”它的焦点不仅是管雪,而且是“老秦汉”。在朱先生身上,如果说这种现实主义的特征是由于作者对他的理想化,甚至有时是他的艺术处理,并非没有儒雅,那么白嘉轩就特别清楚了。

文化,尤其是地域文化,它的存在,一旦形成传统,对人的性格、心理,甚至思想、学术都有很大的影响和作用。不仅从这里长大的普通人身上可以看出来,从这里的文化人、作家、艺术家身上也可以看出来。从创作方法上看,从到路遥、陈两位茅盾文学奖得主,其深层现实主义脉络的形成和延续可能有多方面的因素。但是,谁也不能否认,现实的地域文化元素是有传承的。而且,从更广阔的学术文化历史传承来看,不可否认的是,昆山的顾晚年游历秦中,定居关中华阴。当然,他的知识不能简单地用管雪来概括,但他借鉴了管雪,形成了他的实践特色。

其次,作品的地域文化特征来自作为创作主体的作家本人。小说作为作家审美创造和虚构的产物,必然带有自己的精神印记。陈和他笔下的人物一样,在白鹿原出生长大,并在那里工作和学习了几十年。就连《白鹿原》的写作也是逃离了Xi城市的喧嚣,在他白鹿原坡下的农村家中完成的。退一步说,即使这部作品是在Xi市建国路71号的作协大院里写的,它仍然处于包括白鹿原在内的三秦地域文化的中心。直到写这部作品的差不多半个世纪,他所受的民族文化都是在三秦文化的特定形态下进行的。即使他接受了其他民族和其他地域文化的影响,也是在三秦文化的参照下,或者说是从三秦文化的角度。所以三秦地域文化对他的影响,至少不在白嘉轩甚至朱先生之下。为了写这部小说,陈甚至仔细研究了分治白鹿原的三县志。县志是中国传统史书中最典型的地域文化作品。

研究和评论《白鹿原》的地域文化特征,如果不对创作主体进行深入细致的研究,很多问题都难以得到最终澄清。现在看来,这一点在《白鹿原》的评论中几乎是空白。在刘勰的《文心雕龙》中,有这样一些话,“不写是为了看他的心”,“写是为了谈恋爱”。这里的“心”和“情”,指的是创作主体的主观方面。在这部评论集中,除了陈在讲述自己创作《白鹿原》的经历时所作的一些解释和李的《拾年树叶》所提供的少量资料外,很少有人通过对其作品的分析和论证来仔细分析作家的心路历程。批评家看到的主要是民族文化史。即使他们沿着作者开篇引用的巴尔扎克“小说被视为一个民族的秘史”的方向去寻求和发展,他们也更多地关注作品所提供的外在的艺术图景,而很少谈及这种所谓的“一个民族的秘史”,它实际上是作家自己的心灵被外化了的秘史。在我看来,这可能是白鹿原研究的一个很有前途的领域。

虽然对《白鹿原》的评论还存在一些无力和空白,但看完这些评论,我们不禁惊叹这部作品能为练各种枪法的评论家提供如此丰富的内容和如此大的艺术空间来评论、发挥和驰骋才华。同时,许多批评家也能将他们的批评方法提高到相当高的水平。

许多评论家都谈到了《白鹿原》的史诗特征。作为一种小说,史诗至少包含两个方面,一是历史,二是诗歌。评论家对《白鹿原》史诗性的评论,其实更多的是侧重于历史,而对诗歌关注不够。比如白烨的《史记·意蕴史诗体》,在把握史诗上做文章是非常可取的,但其一,讲“史”,基本不涉及“志”,还涉及百年政治纠葛。至于“史诗”的“诗”,作为一种文体,已经被撇在一边了。事实上,这里有许多事情要做。在与屈亚军、李的对话中,常光远称赞作家的“直笔的史家心态”,说“陈大胆地写白令受委屈,黑娃屈死,白孝文成功,把宗法制度下以小生产者为主的革命所带来的历史局限性,以读者的身份呈现给后人,让他们品味昨天,评判现在。应该说,这是一个相当深刻而敏锐的判断。然而,陈的《白鹿原》却十分重视历史,有意识地追求诗史结合的效果。就关中这片土地的文化传统而言,其实是有目的的。周秦故里,是中华民族的摇篮。这里不仅有七八千年前的姜寨文化遗址和半坡文化遗址,还有出土的更早的“蓝田猿人”头骨石和更晚的“大理人”头骨化石。在汉民族的早期历史中,虽然没有类似荷马史诗的文学形式,但也不是没有自己的史诗。《诗经》中描述周先民传说和历史的《公六》、《勉》至少具有史诗的性质。而这些诗产生的地方恰好在关中地区。重视历史是中华民族的重要传统。顾准把这种文化称为“史家的文化”。虽然他更多地关注其消极方面,但他抓住了重视历史这一不争的事实。《尚书》是先秦时期的一部古书,在唐代刘知几的史学理论著作《史通》中被列为“守言”史。其“周盘”在被韩愈描述为“弯弯扭扭”,显然早于孔子依据《鲁史》编年的《春秋》。周的“专利”之类都是在以关中为中心的周地区产生的。历史传统在汉代达到鼎盛时期。它的两个代表,西汉的司马迁和东汉的班固,都是关中人。一个在左,一个在右扶风。司马迁以他的《史记》(太史公书)和他的伟大人格,对后世的文学和史学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为百代人定下了航向。班固的《汉书》以严谨著称。司马迁和班固都出生在一个历史学家的家庭。司马迁的父亲司马谈是历史学家;班固的父亲班彪也是一位历史学家,而他才华横溢的姐姐班昭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成功的女历史学家。因为这个姐姐,《汉书》终于画上了句号。司马迁曾在《屈原贾生传》中给予屈原很高的评价,其《史记》也被后人冠以“无韵离骚”之名。也就是说,从审美的角度读历史,人们在司马迁身上实现了诗史合一,从历史中读诗。这绝对是关中地域文化史上不可忽视的传统。有鉴于此,我认为在当代秦代小说家中,对史诗效果的追求,始于、,止于陈,至少可以追溯到和汉代,正如白鹿原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