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关于进化的论文

虽然达尔文的《物种起源》已经发表了一百多年，但是从本世纪中叶开始，无论是达尔文还是达尔文主义的研究以及进化生物学本身都取得了飞速的发展。但是，目前很多中国人对进化论仍有严重的误解，有些误解源于恩格斯关于进化论的论述。比如进化被视为进步，生物进化仍然被视为由低到高的变化。这种观点并不是真正的达尔文主义，也与现代的进化论观点相去甚远。

关键词:进化进步达尔文主义

1959年，美国著名遗传学家H.J .穆勒在一次纪念达尔文《物种起源》发表一百周年的会议上感叹:“没有达尔文一百年也一样”，鉴于近百年来人们对达尔文进化论的简单片面的理解，以及进化论发展的缓慢。[1]时间又过去了37年。我想，如果密尔知道达尔文主义和进化论在中国的现状，他也会发出同样的感叹。

先不说中国目前对达尔文主席和进化论的研究和教学的忽视[1]，我们对达尔文主义和当代生物进化论的理解和接受都远远落后于欧美。更具体地说，很多人对进化论中最基本的问题什么是进化的认识和理解还停留在100年前的水平，这其中当然有很多误解。《自然辩证法》第4期1995的《论恩格斯的物质形态进化论》为我们提供了这样一个例子(下面引用这篇文章时只需注明页码)。然而，正如我们将在下面看到的，中国有许多人与本文作者持有相同或相似的观点。因此，我们对进化的讨论具有普遍意义。不是针对某个人，而是针对问题本身。

一个

《论恩格斯的物质形态进化理论》一文提出“进化与事物的革命性变化、上升发展、相互转化等概念是同一的”。并且认为这是“第一客观事实”，“所以，从语义上讲，‘进化’简单地叫做‘进步和变化’”。(第23页)

从汉语语义学的角度来看，“进化”确实能让人联想到“进步与变化”。但是，这种理解显然是看文学创造意义的问题。因为“evolution”是一个纯外来词，也译为“进化”(作者认为根据现代进化生物学，“evolv”是比“evolution”更恰当的译法)，其词根“evolv”的拉丁文意思是“滚动”。根据《牛津英语词典》，“进化”一词在1670年首次用于生命科学，但直到19世纪初，它基本上限于胚胎学，并被粗略地用于表达胚胎发育中的展开潜能，即表达胚胎的有机发育。〔2〕

这也是科学进化论的两位创始人拉马克和达尔文很少使用“进化”一词的原因之一，因为他们很容易与当时人们熟悉的“进化”的用法混淆。在描述生物的进化时，拉马克更明确地使用了“transformisme isme”[2]，而达尔文则经常使用“带有修饰的血统”。(〔3〕、〔4〕，第34页)

在达尔文的时代，用“进化”这个词最大声的不是达尔文，而是赫伯特·斯宾塞。但是，斯潘塞对“进化”的用法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达尔文学说，而是具有向前变化的意义，而且主要是通过他，“进化”一词在社会科学中被广泛使用。[5]

即使从理论内涵上看，拉马克和达尔文的进化论也并不完全包含“革命性变化、向上发展、相互转化”的含义。

首先需要指出的是，18年末09年初的“革命性变革”或“革命性变革”在生命科学领域有其特定的含义。突变理论的创始人乔治·居维叶(Georges cuvier)用“革命”一词来解释脊椎动物在地层中的不连续性和生物在地质历史中的大灾难。(〔5〕，第106—112页).拉马克的理论和达尔文的理论为数不多的相似之处包括，他们都明确反对“大灾难”(或当时使用的“革命性变化”)，他们都信奉赫顿的格言“自然界没有飞跃”，达尔文是坚定的“均变论者”。[6]而恩格斯的“自然界完全是由飞跃组成的”的观点，说明他并没有学习当时最新的科学成果来看待自然变化的连续性和不连续性。[3]此外，拉马克和达尔文从未提出过生物进化是“相互转化”的观点。试一个简单的例子。根据拉马克和达尔文的进化论，哺乳动物起源于爬行动物。如果进化是相互转化的，那就意味着爬行动物也会起源于哺乳动物。自然界没有这种生物进化的例子。至于生物进化是否是“上升式发展”，在拉马克的理论中确实有这样的含义，但在达尔文的进化论中几乎没有。

现代主流科学进化论继承了达尔文传统(即综合进化论，又称新达尔文主义)，融合了现代遗传学、系统学、古生物学、胚胎学、生态学、动植物地理学、动物行为学等方面的成果，对生物进化有了更新更透彻的认识。无论是按照综合进化论的重要代表之一迈耶提出的被广泛使用的“进化”定义“进化是适应的变化和生物群体的多样性”，还是按照许多遗传学家坚持的“进化是群体中基因频率的变化”的定义[7] pp.162-163)，“进化”。即从语义上看，“进化”不等于“前进变化”。

二

《论恩格斯的物质形态进化论》一文提出，“在这个进化论中[参考达尔文的]，生物的变化不仅仅是简单的种类和数量的变化，也就是一个由低到高，由简单到复杂的递进发展过程。.....‘进化’概念的科学含义是指事物由低到高的不断进化、转化和发展”(第23页)。国内持相同进化论观点的人也不少。这一点仅从近十年来几本高校的自然辩证法教材中就可以看出。人民教育出版社1979年出版的《自然辩证法讲义》指出:“进化论以大量事实揭示了生物由低到高发展变化的自然图景”(22页)，动植物经历了由低到高的发展(71页)；1984吉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舒伟光主编的《自然辩证法原理》也说:“在生物进化过程中，经历了由低级到高级的发展”(478页)；但东北大学出版社(1995)最新版陈昌树主编的《自然辩证法概论》仍然认为生物的进化有一个由低到高的方向(80-82页)。另外，在人民出版社1983出版的《自然辩证法论文集》中，我们可以看到，即使是像方宗羲这样多年从事生物进化教学和研究的学者，也是从低级和高级的角度看待生物进化的(258页)。这种观点显然是对达尔文进化论的曲解。

达尔文的进化论有丰富的内涵。[8]他把生物的进化看作是生物(确切地说是物种)异化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生物从简单到复杂，导致生物多样性增加。达尔文认为生物的进化是一个两阶段的过程。第一阶段是随机(非定向)突变的产生，这是一个完全偶然的过程。第二阶段是自然选择的作用。结果，保留了适应性变化，而消除了不适合的变化([3]，第80-81页)。这个阶段可以看作是一个方向性的、必然的过程，但衡量的标准只是生物适应。在达尔文看来，适应是生物进化的最终结果。在这样的理论框架中，偶然性和必然性真正达到了统一。现存生物和人类的出现，是在每一个阶段、每一个特定的时间、特定的环境中，生命进化的长河中无数偶然和自然选择的结果。并不是“物质的本性”决定了“发展思维生物”的必要性(《自然辩证法通讯》1995，第4期，第25页)。同样，相比之下，恩格斯所谓的“太阳系和地球可能毁灭，但会有新的组装运动过程，行星、生物和人类会重新出现”显然缺乏事实和理论依据，只能算是天方夜谭。另外，根据达尔文的进化论框架，“由低级向高级进步”的进化论观点也是不必要的。再者，“低级”、“高级”、“进步”都是人类中心主义的标准。达尔文理论的一个重要特点在于其彻底的唯物主义内涵，包括彻底抛弃判断生物是否进化的人类中心论。这是达尔文的理论和前人的进化论以及西方传统观念的一个明显区别。[9]同时，这也是他迟迟不发表自己的进化论观点(推迟了20年)的原因，也是他的理论最终引起巨大争议的原因。(〔4〕，第265438页+0—27页)

生物，甚至整个自然界，都是分高低的。这一观点可以追溯到柏拉图的唯心主义，并经亚里士多德进一步完善，从而形成了“自然尺度”(scala naturae)理论。亚里士多德认为，自然界的一切事物都可以根据其物质原因和形式原因分为不同的等级，构成一个静态的自然等级。在这个层次中，无机物低，有机物高；在有机物中，植物是低等的，动物是高等的，人类是最高级的。这一概念在中世纪后期与经院哲学和世俗社会政治理论相结合，成为基督教会和封建贵族解释社会等级差别的理论基础。17-18世纪，亚里士多德的自然等级观念转化为“存在的大链条”[10]，越来越多的人认为这个链条之间的联系不是固定的。到了18世纪末，这个庞大的链条并不是静止的，其中有进步(或进步)变化的观点广为人知。[10]、[11]

拉马克的进化论就是根据这个理论框架形成的。拉马克承认，自然界存在从低等生物到高等生物的等级序列，其中人类是最高的。但拉马克认为，这样的序列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有一个递进(或渐进)的进化变化，即链条中的每一个环节都会发生本质的变化，具体来说就是物种本身会发生变化，变化的趋势是由简单到复杂，由低到高([2]，第60页)。这是与莱布尼茨等人不同的重要一点。莱布尼茨等人提出的生物潜能的揭示，并不涉及生物体的本质变化。拉马克在谈到生物进化的机制时指出，除了环境的作用、后天的遗传、用进废出、自然发生之外，还有一种走向完美的内在驱动([12]，第222-250页)。需要指出的是，19世纪下半叶盛行于欧美的社会达尔文主义，包含了许多拉马克学说的要素，如获得性遗传、环境对生物变异的直接作用、利用废退、生物进化走向完善和进步的内在动力等。([5]，第266-274页)恩格斯关于物质形态进化的观点显然受社会达尔文主义的影响很大。[13]社会达尔文主义也在上个世纪末随着进化论传到了中国[14]。此外，米楚林、李森科等前苏联学者带有浓厚拉马克主义色彩的进化论观点在中国被广泛宣传，在部分中国人的进化论认识中仍存在拉马克主义的痕迹。

达尔文以其坚定的推论和丰富的依据向人们展示了一个全新而严谨的理论体系，更加合理地解释了地质历史中的生物适应、和谐以及生物的变化和差异，从而带来了科学史上的一场革命。[9]

达尔文在他的进化论的早期(1837-1838)就意识到，生物的进化不能从更低和更高层次的角度来解释。“当我们谈论更高层次时，我们总是谈论智力更高层次——但当我们面对覆盖着美丽草原和森林的地球时，很难认为智力是这个世界的唯一目的。”【15】后来，他更明确地告诉自己，再也不会用“高级和低级”这两个字了。([7]，p.251)这一思想被大多数现代进化生物学家所继承。的确，正如现代著名进化论者古尔德所说，“如果变形虫像我们一样适应了生存环境，谁能说我们是高级生物呢？”([4]，第36页)如果不把人作为参照标准，那么低级和高级的区分就会更加困难。比如软骨鱼比硬骨鱼出现的早。根据拉马克主义、社会达尔文主义和展示的观点，软骨鱼被认为是低级的，硬骨鱼是高级的，但它们能适应环境。从在食物链中的位置角度，很难认为作为软骨鱼的鲨鱼比作为硬骨鱼的鳕鱼地位更低，因此认为进化是“一个由低到高的渐进发展过程”，这既不是达尔文的进化论，也不是现代科学成就，而只是达尔文学说取代的拉马克进化论或启蒙运动时期思想家的乐观进步论。

三

诚然，达尔文讲生物进化的话，并没有完全脱离他的时代。他在《物种起源》中用了“进步”10次，“完美”123次。[3]但他在使用这些词语时，很少带有人类中心主义的色彩。他用“进步”这个词，并不是指生物体向着完美的发展和进步，而是指时间的过程。([7]，第240页)在《物种起源》中，达尔文用了“进步”一词，有发展和改进的意思，但他说:“我找不到检验这种进步的方法。”([3]，第337页)达尔文在使用“完美”一词时，主要是用来解释在自然选择的作用下，生物更加完美地适应自己的生存环境，而不是在等级观念上。([3]第六章，[7]，第240-241页)斯潘塞等社会达尔文主义者在使用“进化”、“进步”、“完善”等词时，与达尔文的用法有很大不同，其中包含着从较低层次上升到较高层次，基于人或智能不断提高的含义。[5][16]当恩格斯使用这些词时，它们的含义更类似于斯潘塞的用法。这种用法中的“进化”概念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科学进化概念。

自19世纪中叶以来，“进化”的概念已经从生命科学扩展到天文学、地质学、物理学、化学、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在这个传播过程中，“进化”的概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与达尔文解释生物变化时的本义不同。今天“进化”这个词被广泛用来描述人类历史、政治、经济的变化，但其含义基本上是事物随时间而变化，而且是单向的，甚至有些进化可以提前确定方向。除了时间的变化，生物的进化也不是单向的，而是分叉的，生物进化的方向也不是事先可以确定的。([17]，第5页)换句话说，到目前为止，科学界还没有形成关于物质形态演化的统一理论。事实上，即使在生物学领域，对生命本身的进化也没有共识。这样，上面引用的、目前很多人认可的恩格斯关于物质形态演化的统一理论，就显得过于乐观，缺乏依据。

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理论无疑是奉献给人类的无价财富。继承这笔财富的最好方式是利用时代发展所获得的精神文化成果(包括最新的科学成果)来丰富它，而不是固守过时的教条。

参考

H.J .穆勒，“没有达尔文的一百年已经足够了”。人文主义者，19:139—149，1959。

[2] J.B .拉马克，动物哲学(1809)。由H .埃利奥特翻译，伦敦，1914；芝加哥大学转载，1984。

[3] C .达尔文，物种起源(1859)，第一版的传真，编辑。哈佛大学出版社，1964。

[4] S.J .古尔德，自达尔文以来，W.W .诺顿，1977。

[5] P.J .鲍勒,《进化——一种思想的历史》,加州大学出版社，1984。

[6] E .迈尔,《生物学思想的成长》。哈瓦尔杜尼夫。按，1982。

[7] E.Mayr,《走向新的生物学哲学》, HarvardUniv。按，1988。

[8]科恩编辑。，达尔文遗产，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1985。

[9] M.Ruse,《达尔文革命》,芝加哥大学出版社，1979。

[10] A.O .洛夫乔伊，存在的大链条，1936。转载:哈珀，1960。

梅森:《自然科学史》，第28章，周锡良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84。

E.Mayr,《进化与生命的多样性》, HarvardUniv。按，1976。

[13] R.M.Young，“达尔文主义是社会性的”，载于[8]，第609—638、1985页。

[14]李佩珊:《社会达尔文主义与中国的达尔文进化论》，《自然辩证法通讯》1991，3: 29-32。

赫伯特·埃德，查尔斯·帕温的红色笔记本，B252。康奈尔大学出版社，1979。

M.Ruse，Laking Darwin Serously，Basil Blackwell，1986。

《进化》M.Ridley，布莱克威尔，1993。

仅供参考，请大家自己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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