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lt骆驼的样子>本文全文?
我们要介绍的是祥子,不是骆驼,因为“骆驼”只是一个绰号;那么,我们先说祥子,先不说骆驼和祥子的关系。
北平的洋人力车夫有许多派别:年轻力壮,腿脚敏捷,讲究租漂亮的车,整天拉,喜欢什么时候开车、收车都有自由;把车拉出来,放在固定的“入口”(1)或家门口,等待乘坐快车的车主;做好了,也许一下子就能得到一块和两块;正好,可能浪费了一天,连“汽车份额”都没有落地,但我不在乎。这群哥们的希望大概有两个:要么拉包车;或者自己买车,有自己的车,然后去一个月或者一个座位,都无所谓。反正车是自己的。
比这个群体年龄大的,或者因为身体原因跑的稍微辛苦一点的,或者因为家庭原因不敢浪费一天的,大概都是拉八成新车;人和车都挺漂亮的,要钱的时候还能保持相当的尊严。这个学校的马车夫可能拉“一整天”,也可能拉“半天”。后一种情况,因为还有相当的精气神,所以冬夏总是“迟到”。晚上当然比白天需要更多的注意力和技巧;自然你赚的钱多。
四十以上二十以下的恐怕在前两个派系都没有一席之地。他们的车坏了,又不敢“拉晚”,只能早走,希望能从凌晨切换到下午三四点,拉出“车份儿”和自己的嚼谷。他们的车坏了,跑得慢,只好多走路,少要钱。去瓜市、水果市场、菜市场拉货的都是他们;钱少,但没必要跑得快。
在这里,20岁以下的人——有些从十一二岁就开始干这一行了——二十岁以后很少会变成漂亮的司机,因为他们小时候受过伤,很难坚强。他们可能拉了一辈子黄包车,却连风头都没出过。四十岁以上的人,有的已经拉了十年八年的车,肌肉的衰退让他们过着孤独的生活,逐渐知道迟早一个跟头就死在路上。他们拉人力车的姿势,讨价还价时的即兴发挥,走近走远,足以让他们想起过去的辉煌,用鼻子和翅膀扇年轻一代。但是,这份荣耀并不能减少以后的黑暗,他们自己也常常在挥汗如雨的时候感叹。不过和其他四十多岁的司机比起来,他们似乎还没有在家里吃过苦。这些都是我以前从没想过能和外国车扯上关系的东西,只是在生死界限不明确的时候才拿起车把。被辞退的巡警或校工,把本钱都吃光的摊贩,或者是失业的手艺人,到了该卖的时候,咬紧牙关,含着泪在这条路上一直走到死。这些人,卖了一生最旺盛的时期,现在却在路上滴着窝窝头变成的血汗。没有实力,没有经验,没有朋友,即使在同龄人中,也无法获得好的精神。他们拉最差的车,皮带可能一天放气很多次;你要一边拉人一边求原谅,虽然十五个大铜子是个很甜的交易。
此外,由于环境和知识的特殊性,部分司机形成了另一派。生在西苑海淀,去西山,燕京,清华都比较方便。同理,取安定门外的清河、北苑;去永定门外的南苑...路途遥远,不想坐;因为拉一趟就是一趟,我不在乎三五个铜钱的穷。但他们没有东交民巷的人力车夫长,这些专做外贸的人都是从交民巷拉到玉泉山、颐和园或者西山的。啰嗦也不是小事。司机之所以竞争不过这个业务,大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些外地人的知识有点不一样,他们会说外语。英国兵、法国兵都知道万寿山、雍和宫和“八胡同”。他们有自己的一套外来词,不教别人。他们的跑步方式也很特别。他们低着头走在路边,眼睛盯着对方。他们带出了独立于世界,有自己专长的空气。因为外地人拖,可以穿长袖白夹克,白色或黑色的裤子,特别胖的裤子,脚踝有细带子,不穿号;脚是宽大的双面千层蓝鞋;干净,整洁,端庄。一看到这样的衣服,其他车手就不会来争座位和赛车了。他们似乎属于另一个行业。
有了这个简单的分析,我们就可以像说——我们希望——某种机器上的钉子一样准确地谈论祥子的地位。祥子在和“骆驼”这个外号发生关系之前,是一个比较自由的外国司机,也就是说,他是一个年轻力壮的司机,有自己的车:自己的车,自己的命,都掌握在自己手里,是个高级司机。这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年,两年,至少三四年;一滴汗,两滴汗,不知道多少滴汗,才能赚到那辆车。车是在风雨中咬牙挣来的,是在饭茶中苦挣来的。那辆车是他所有奋斗和艰辛的总成果和回报,就像一个身经百战的战士的徽章。他租别人的车,就像陀螺一样从早到晚,从东到西,从南到北被拉来拉去;他没有自我。但是,在这种旋转中,他的眼不花,他的心不乱。他总想着远方有辆车,能让他自由独立,像有自己手脚的车。有了自己的车,他可以不再生被绑在车上的人的气,也不用敷衍别人;有自己的力气和人力车,睁眼就有饭吃。
他不怕吃苦,也没有一般外地司机可以原谅但不能模仿的坏习惯。他的聪明和努力足以实现他的愿望。如果他有一个更好的环境或接受更多的教育,他就不会陷入“橡皮球”,无论他做什么,他都不会错过机会。不幸的是,他不得不拉人力车;嗯,他也在这一行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和聪明。看来他即使在地狱也能做个好鬼。在农村长大,失去了父母和几亩不毛之地。十八岁的时候,我跑到了城市。凭着一个乡下男孩的坚强和老实,他几乎把努力能吃到的都做了。然而,他很快发现拉车更容易赚钱;其他辛苦工作者收入有限;拉车的变化和机会很多,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会遇到一些超出我预期的回报。自然,他也知道这样的机会并不完全是偶然,而是人和车都要漂亮,要有货卖,才能遇到识货的人。想了想,他相信自己有那个资格:有实力,年轻;不同的是他还没跑,不敢一上手就拉美女车。但这并不是不可克服的困难。以他的身体和力量为基础,只要试个十天半月,就一定能跑好,然后再租新车。也许他很快就能包车了,然后省吃俭用,攒个两三年,甚至三四年,他就能自己弄辆车,弄辆漂亮的车了!看着他年轻时的肌肉,他认为这只是时间问题。这是一个可以实现的愿望和目标,绝不是梦想!
他的身材和肌肉已经发展到他年龄的前面;二十多岁的他已经很大很高了。虽然他的四肢没有被岁月铸造成某种模式,但他已经像个大人了——一个脸上带着天真顽皮神情的大人。看着高一点的马车夫,他盘算着怎样钻进他的腰里,这样才能露出他那铁扇子似的胸脯和笔直的脊背;扭头看看你的肩膀,多宽多端庄!杀腰,然后穿上肥腿的白裤子,裤子绑上鸡肠,露出那双“不合尺寸”的大脚!是的,他无疑可以成为最好的车手;他像个傻瓜一样对自己笑了笑。他没有外表,让他可爱的是他脸上的精神。头不是很大,圆圆的眼睛,肉肉的鼻子,两道又短又粗的眉毛,头一直剃着。脸颊上没有多余的肉,但是脖子几乎和头一样粗。脸总是红红的,特别亮的是颧骨和右耳之间的一道大疤——小时候睡在树下,被驴咬过。他不太注意自己的外表。他爱他的脸就像他爱他的身体一样,它是如此的强壮和坚硬。他好像把脸算在四肢里,只要是硬的。是的,到了城市后,他还能倒立半天。这样站着,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棵树,上上下下没有一个地方不是挺超脱的。
他确实有点像一棵树,坚强,沉默,有生命。他有自己的计划,也有一些头脑,只是不善于告诉别人。在外国人力车夫那里,个人的委屈和困难,就是大众的话。在“车口”上,在小茶馆里,在大院里,每个人都在报道描述或者叫嚣着自己的事情,然后这些东西就成了每个人的财产,像民歌一样从一个地方传到另一个地方。乡下人祥子不如城里人能言善辩;如果说能说会道是个天才,那就是天生不愿意多说话,所以他不想学城里人的贫嘴。他知道自己的事情,不喜欢和别人讨论。因为他的嘴总是闲着,他有时间思考,他的眼睛似乎总是看着他的心。只要打定了主意,他就会沿着自己心中开辟的道路走下去;如果他走不开,他可以咬咬牙一两天不说一句话,就像咬自己的心一样!他决定拉车,于是就拉了。他租了辆破车,先练腿。第一天没拉到钱。第二天生意还不错,但躺了两天,脚踝肿得像两个蝎子,再也抬不起来了。不管有多痛,他都忍受着。他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是人力车夫必须过的一道坎。除非过了这一关,否则他不敢大胆跑。
他的脚治好后,他敢跑了。这让他很开心,因为没什么别的好怕的了:他对地名很熟悉,即使有时候绕一点也没关系,但他力气很大。拉车的方法,以他推、拉、扛、挑的经验,也不是很难理解。而且他有自己的想法:多一点小心,少一点打架,大概就不会出事了。至于讨价还价占位子,他的嘴慢条斯理,满口怒气,却甩不掉那些老油子。知道这个缺点,他干脆不去“车口”;哪里没有车,他就放在哪里。在这种僻静的地方,他可以心平气和地讨价还价,有时还会拒绝开价,只说一句“坐下来看!”“他的样子是那么老实,他的脸是那么单纯可爱,人们似乎不得不信任他,不敢认为这个笨大个儿能敲人。即使人们起了疑心,也只能怀疑他是个乡下老头,初来乍到,很可能不认识路,所以说不出价钱。当别人问“认识吗?”他笑得像个傻子又像个调戏的,让人不知所措。
两三个星期后,他的腿滑了出来。他知道他的跑步风格很美。跑步是车手能力和资质的证明。那个蜷着脚像一把蒲扇扇在地上的,无疑是个刚从乡下来的新手。头很低,脚蹭地。跑步和走路的速度差不多,而跑得相当的都是50岁以上的老人。有经验的,力量不大的,还有一个办法:胸对胸,深度;腿抬高;走探头;这样,他们表现出跑得很努力的样子,但实际上他们一点也不比别人快;他们靠“习惯”来维护自己的尊严。祥子当然不会接受这些姿态。他腿长,腰很稳,跑步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噪音,一步一个脚印有些灵活,让车把不动,让座椅感觉安全舒适。说停,不管你跑多快,你的大脚蹭到地上就停了;他的力量似乎到达了汽车的所有部分。他的背微弯,双手松松地握着车把,动作利索、准确;你看不到匆忙,但跑得很快,很快,没有危险。即使在人力车夫那里,这也是很贵的。
他买了一辆新车。从他换火车的那天起,他就发现他租的车——带软弓,铜隧道,大雨披帘,两盏灯,细脖子,大铜喇叭——价值100多。如果油漆工和铜器工作稍有不慎,100元就可以停止。大致说来,只要他有一百美元,他就能得到一辆汽车。突然想到,如果一天只剩一毛钱,100块就是一千天,一千天!把一千天堆在一起,他几乎计算不出应该有多远。但是,他下定决心,不管是1000天还是10000天,他都要买车!第一步他应该,他想好了,拉一辆包车。以一个交流多,饭局多的师傅来说,平均一月十几顿饭,他的车和饭就能花两三元。再加上他一个月再省八毛钱,可能三块五块,一年能省五六十块!这样,他的希望就近多了。他不吃烟,不喝酒,不赌博,没有任何爱好,没有家庭负担。只要他肯咬牙,什么都不会发生。他对自己发誓,一年半以后,他——祥子——一定要有自己的车!现在是出租车了。不要用旧车去看新车。
他真的有包月。然而,事实并不能完全帮助希望。是的,他确实咬了咬牙,但是一年半都没有还那个愿。包车确实拉起来了,我仔细看东西;可惜,世界上的事情并不是一边倒的。他对自己很小心,主人也不会因此而离开他;可能三两个月,或者十天八天,吹!他必须找到另一份工作。自然,他要一边拉着位子一边找工作;骑马找马,他不能闲着。在这个赛季,他经常犯错。他精神还很强,不只是一天嚼一粒,还在继续攒钱买车。但是,硬抗从来都不是一件正当的事情:拉起车来,他不能全心全意地跑,好像总在想什么,越想越害怕,越生气。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买车?这是为什么呢?难道他还算一个不要命的强者吗?在这样的遐想中,他忘记了他一贯的谨慎。皮轮上盖着破铜烂铁的磁盘,被火烧;不得不关车。更严重的是,有时候会撞到行人,甚至有一次因为急于挤过去了,掉了轴盖。如果他是拉包车的,这些错误绝对不能发生;他一抛开这件事,就闷闷不乐,有点发呆。车坏了,自然要赔钱;这让他更加焦虑,火上浇油;因为害怕引起更多的麻烦,他有时整天睡觉。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天的工作已经白白地过去了,他后悔和恨自己。更有甚者,在这个时期,他越焦虑越苦,吃喝越不规律;他认为他是铁做的,但是他也会生病。生病的时候,他舍不得花钱买药,就坚持了下来。结果病情越来越严重,不仅要买药,还要休息几天。这些困难让他更加努力,但是买车的钱一点也没有加快。三年来,他凑了一百块钱!
他不能再等了。原计划是买最全最新最可爱的车,现在要按100元说了。不能再等了;万一出了事,多丢了几件怎么办!正好有一辆车刚被撞(订了但没钱提货),和他预想的差不了多少;本来值100多块钱,但是因为钱给了,车店愿意少要。祥子面红耳赤,双手颤抖,拍卖了96元:“我要这辆车!”“店老板打算挤进一个整数,说了一大堆,把他的车拉出来再拉进去,打开车棚,再放下,按喇叭,每个动作都配上一堆最好的形容词;最后我在钢轮杠上踢了两脚。”听这声音,像是钟声!去吧,你刚刚把车弄坏了。如果一根钢筋是软的,就拿回来扔到我脸上!一百块钱,输一分就吹!”祥子又数钱:“我要这辆车,96!" "店主知道他遇到了一个有心人。他看着钱和祥子,叹道:“交个朋友,车就是你的了。”保修六个月:除非你把大箱子弄坏了,否则我免费修;保险单,拿着!"
祥子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他拿起保险单,拉起车,几乎要哭了。拉到一个僻静的地方,仔细研究你的车,试着看看你在油漆板上的脸!越看越可爱。即使是不符合你理想的地方也可以原谅,因为那已经是你自己的车了。看到车好像可以歇一会儿了,他坐在水簸箕的新垫子上,看着车把上闪亮的黄铜喇叭。他突然想到,他今年二十二岁了。因为父母去世早,他忘记了自己的生日是什么时候。自从他来到镇上,他还没有过生日。嗯,我今天买了一辆新车,即使是我的生日。人们拥有汽车,这很容易记住。况且车是我自己努力的,没有什么不能算在一起的。
如何过好这种“双重生活”?祥子有个想法:第一笔生意一定要吸引一个衣着光鲜的人,而且一定不能是女人。最好拉到前门,其次是东安市场。是的,他应该在最好的大排档吃一顿饭,比如热烧饼配炒羊肉之类的。吃完了,如果有好买卖,多拉一两;如果没有,就坐车;今天是生日!
自从有了这辆车,他的生活变得越来越精彩。无论是月供还是散座,他都不用每天为“车份儿”操心,拉多少钱都是自己的。舒服了,对人就会更和气,生意也会更顺心。拉了半年,他的希望更大了:照这样下去,干两年,顶多再买一辆车,一辆,两辆……就能开工厂了!
然而大多数的希望都落空了,祥子的也不例外。
因为你快乐,你的勇气会增加;自从买了车,祥子跑得更快了。他自己的车,当然很小心,但是他看着自己和自己的车,就觉得有些不臭,如果跑不快的话。
自从来到这个城市,他自己也长高了一英寸多。他自己也感觉到了,好像要长高了。是的,他的皮肤和外貌更硬更固定,上唇有一小撮胡子;但他认为应该更高。当他来到一个小门或者街门,必须低头才能进去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暗暗喜欢,因为他已经这么高了,觉得自己还在成长。他看起来既是大人又是小孩,这很有趣。
这么大的人,拉着这么漂亮的车,自己的车,弓软得连车把都微微动了一下;树干那么亮,坐垫那么白,喇叭那么响;跑不快怎么对得起自己?你怎么配得上那辆车?这不是虚荣,而似乎是一种责任。除非跑得快,飞得快,否则发挥自己的力量和车的美是不够的。那辆车真可爱。开了半年车,好像处处都有感觉,有感触。祥子一扭腰,一蹲腿,或者一保持背,它就立刻合上,给了祥子最满意的帮助。他和它之间没有什么尴尬的。到了地平人少的地方,祥子一只手就能握住把手,略响的皮轮催他跑得像劲风,又快又稳。到了地方,祥子的衣服裤子都是汗,像是刚从盆里捞出来的。他觉得累,但他快乐而自豪,一种疲惫,像骑着名马走了几十里。如果说勇气不是粗心,那么祥子大胆跑的时候也不是粗心。跑不快,跑快了伤了车就对不起自己了。汽车是他的生命。他知道如何小心。当谨慎和大胆放在一起,他变得越来越自信。他确信他和他的车是铁做的。
所以他不仅敢大胆跑,也不会多想什么时候开车。他觉得努力拉黄包车谋生是世界上最有骨气的事;他愿意出去,谁也拦不住他。他不听外面的谣言。西苑发生了什么,长辛店发生了什么,西直门外发生了什么,什么七花门早就关了,他都没怎么关注。街上的店铺自然都是门可罗雀,路上全是武警和治安队。他也是故意不方便看着不舒服,就和别人一样赶紧把车关了。然而,谣言,他不相信。他懂得谨慎,尤其是车是他自己的,但他毕竟是乡下人,不像城里人听得见风吹雨打。况且,他的身体让他相信,即使他不幸到了“现场”,他也一定有办法避免吃大亏;他不是好欺负的,这么大的人,这么宽的肩膀!
战争的新闻和谣言几乎每年都伴随着春小麦生长,麦穗和刺刀可以看作是北方人希望和恐惧的象征。祥子的新车刚满半岁的时候,正是麦子需要春雨的季节。春雨不一定顺着人民的期待,但不管有没有人期待,战争都会到来。谣言,真人真事,祥子好像忘了自己曾经干过农活;他不太关心战争是如何摧毁田野的,也不太关注春雨的存在。他只关心他的车。他的车可以生产煎饼和各种食物。是万能的领域,跟着他很温顺。这是一片充满生机和珍贵的土地。因为少雨,因为战争的消息,粮食的价格上涨了;这一点,祥子知道。但他和城里人一样,只抱怨饭菜贵,一点想法都没有;食物是昂贵的,不是吗?谁能教它便宜?这种态度让他专注于自己的生活,把所有的灾难都抛在脑后。
城里人拿他们没办法,就造谣——有时候完全是无中生有,有时候说一句真事十有八九——以示自己不傻,什么都不做。他们就像小鱼。闲着没事就把嘴放在水皮上,吐出几个完全没用的水泡,也很得意。谣言中,最有趣的是关于战争的。其他的谣言永远是谣言,就像说鬼狐一样。当你谈论鬼魂的时候,你不会真的看见他们。关于战争,正是因为根本没有正确的消息,谣言才能立竿见影。小程序和实物可能差别很大,但是关于战争本身的存在,十有八九是正确的。“要打仗了!”这句话一旦出口,迟早会有一场战争;至于谁跟谁打,怎么打,那是各人的故事。祥子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但是,努力工作的人——包括人力车夫——不会欢迎战争,但遇到战争也不一定倒霉。当战争来临时,最担心的是富人。他们一听到坏消息,就想逃命;钱让他们来的快,跑的也快。他们跑不起来,因为他们的腿和脚被钱压得太重了。他们要雇很多人做他们的腿,箱子要人抬,男女老少都要推车拉;这时,专做手脚的兄弟们的手脚都贵了:“前门,东站!””“哪里?”“东——停!”“哦,就给一美元四十美分吧!不要小瞧,乱七八糟的!"
祥子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把车拉出城的。谣言已经传了十天了,什么都涨价了,但是战争好像还很远,一时半会打不到北平。祥子照常拉车,并没有因为流言蜚语而偷懒。有一天,拉到西边后,他看到了一些裂缝。护国寺街、新街口西口,没有打招呼“西苑?清华?”是的。他在新街口转悠了一段时间。据说汽车不敢出城,西直门外正在捉汽车,大车、大车、骡子、黄包车一起捉。他想喝碗茶,把车往南开;露出车入口的凉意真的很危险。他有相当的勇气,但不方便故意往死胡同里走。就在这个正骨眼,两辆车从南边开过来,好像有学生坐在上面。车夫一面走,一面喊道:“有人去清华吗?哎,清华!”
没有人在车门口回答关于车的问题。有人带着淡淡的不知疲倦的微笑看着两辆车,有人拿着小烟袋坐在那里,连头都没抬一下。两车继续喊:“他们是哑巴吗?清华!”
“两块钱,我去!”一个年轻的秃头侏儒,看着其他人保持安静,开玩笑地同意了这句话。
“靠边停车!再找一个!”两辆车停了下来。
年轻的秃顶男子茫然地看了一会儿,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办。其他人还没有行动。祥子看得出来,出城是危险的,要不然,两块钱清华——平常才二三毛钱——怎么没被抢?他也不想去。但光头青年似乎打定了主意,如果有人陪他跑,他就豁出去了;他看中了祥子。“你好吗,大个子?”
“大人物”这两个字把祥子逗笑了,这是恭维。他的心开了:这样的赞美,似乎也该捧捧那个矮壮的光头了;况且两块钱就是两块钱,不是每天都能遇到的。危险?是巧合吗?另外,前两天有人说天坛全是兵。他亲眼所见,那里连一根士兵的头发都没有。想到这里,他把车停了下来。
拉到西直门,洞里几乎没有行人。祥子的心凉了一点。光头男也看出不好,却笑着说:“打个招呼,伙计!是福不是祸?今天就是今天!”祥子知道事情要坏了,但是他在街上混了几年,不能不说,不能耍老太太的脾气!
出了西直门,真的连一辆车都没碰到;祥子低着头,不敢看路的左右。他的心好像直抵肋骨。到了高梁桥,他扫视了一下四周,没有士兵。他又放了点心。两块钱就是两块钱,他想,他没有勇气去找这么漂亮的东西。他平时不爱说话,但这几天很愿意和光头矮子说话。街道如此安静。“复制污垢,我们走吧?在路上——”“当然,”侏儒猜到了他的意思。“一旦上了人行道,就有点底了!”
祥子和秃子被十几个兵抓住,拖到人行道上。
虽然是苗丰开庙进香的时候了,但是夜晚的寒冷却不是一件衬衫就能阻挡的。祥子身上没有什么负担,除了一件灰色的制服上身和一条蓝布裤子,都是汗臭味——因为还没到他。从这件破军礼服中,他想起了他穿过的白布夹克和那件带有阴丹士林蓝的裤子夹克。那是多么干净体面啊!是的,世界上有许多比林蓝更体面的东西,但是祥子知道要弄得这么干净有多难。现在闻着身上的汗味,他把自己以前的奋斗和成功看得特别光荣,比当初的光荣大了十倍。他越想过去,就越恨那些士兵。他的衣服、鞋子、帽子、人力车,甚至腰间的布带都被他们抢走了;他的脚上留下了淤青和水泡!然而,衣服什么都不是;我身上的伤很快就会痊愈。他的车,多年辛苦赚来的车,没了!自从被拉进营地就没了!以前的一切艰辛,一眨眼就可以忘记,但他忘不了这辆车!
他不怕苦;但是再弄一辆车不是你说了就行的;至少要几年!他过去所有的成功都白费了。他又要打鼓,开始新的事业了!祥子流泪了!他恨的不仅仅是那些士兵,还有世界上的一切。为什么要把人欺负到这个地步?用什么?“为什么?”他大声喊道。
这一声喊叫——虽然稍微好听一点——立刻提醒了他有危险。剩下的就别管了,逃命要紧!
他在哪里?他自己也回答不正确。这些天,他和战士们一起跑步,从头到脚都是汗。要走,就得背拉或推战士的东西;停下来,他得去打水,生火喂动物。他整天只知道把最后的力气放在手脚上,心里已经成了一片空白。到了晚上,他第一次着地的时候,就好像死了一样,再也睁不开眼睛也不一定是坏事。
起初,他似乎记得士兵们正在向苗丰山撤退。到了山后面,他只想爬山,却总想着会掉进山涧,被野鹰啄,别的什么都不管。在山里走了好多天,突然有一天山路越来越少了。当太阳落在他身后时,他看到了远处的平地。开饭的号角声召回了离开营地的士兵,一些带枪的人带来了一些骆驼。
骆驼!祥子心里一动,忽然想到,好像一个迷路的人,忽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迹象,很快就想起了一切。骆驼不能越过这座山。他一定是来到了平地。在他的见识里,他知道北京西边有骆驼,比如八里庄、黄村、北辛安、磨石口、五里屯、三铺。不绕,绕磨盘嘴?这是什么策略——如果这群只会跑只会抢的士兵会有策略——他不知道。但他却知道,如果这真是一个磨盘嘴,士兵们就不会绕到山下,而是想找一条路下山。磨石口是个好地方,东北可以回西山;往南,可以去长辛店或者丰台;从出口往西走也是一条出路。带着对士兵的这种想法,他为自己画了一条路:是他逃跑的时候了。如果士兵们再回到混乱的山区,他将从士兵们的手中逃脱,有饿死的危险。如果你想逃跑,你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他相信,从这里一跑,一步就能跑回海淀!虽然中间有那么多地方,他什么都知道;他一闭上眼睛,就有了地图:这是磨盘嘴——天哪,这一定是磨盘嘴!——他转向东北,越过金顶山,祭奠王墓,就是八大处;从四平台往东跑到杏子口,就到了南辛庄。因为有些隐居,他最好沿着山走,从北辛庄往北,穿过贾伟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