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山的学术思想

劳伦斯·克莱因,美国著名经济学家,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

麻省理工学院和哈佛大学并排位于马萨诸塞州剑桥市,一直保持着非常密切的校际关系。一所大学的学生可以在另一所大学上课,获得相应的学分。当然,也有很多同学只是利用这种良好的校际关系去参加自己感兴趣的课程和讲座,而不是为了获得正式的学分。正是这种双重学院的传统和实践,造就了我与普山(美国称普寿山)的终生友谊。

当时有很多课后讨论小组。我加入了麻省理工学院下属的一个小组,我的一个朋友建议我们把普善纳入定期的非正式讨论。我经常去听哈佛著名教授的讲座,浦山对其中很多也很感兴趣。同样,美国经济学新秀保罗·萨缪尔森(Paul Samuelson)也吸引了蒲山来麻省理工学院听课。

我们的课后小组有很多有趣的讨论,这为我们在大家离开剑桥后断断续续保持联系奠定了基础。离开学校后,我加入了芝加哥大学考尔斯经济学研究委员会,而蒲寿山则在哈佛完成了学业,前往明尼苏达州的卡尔顿学院任教。在卡尔顿学院的经济系,有我们的朋友肯尼斯·梅。后来,在中国经济改革初期,普山回到卡尔顿学院进行短暂访问,并在沃顿经济计量学院发表了关于中国经济改革的演讲。

上学的时候,我一直认为蒲寿山是哈佛大学经济学最好的博士生。有意思的是,当我拿到1949密歇根大学的教职时,我发现很多人都想起了那个去哈佛读博士的“中国本科生”。经常有人问我有没有在剑桥见过他,每次我都很开心的回答“有”,也很佩服密歇根大学在经济学本科生选拔培养方面做得这么出色。显然,在密歇根大学,蒲寿山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品德高尚,治学严谨,在美国高等学术研究领域大有可为。

1949,蒲寿山告诉我他要回中国了,所以我们的友谊线暂时中断了。从那以后,我只能得到有关他活动的零星信息,特别是他作为中国代表团成员参与解决朝鲜战争的外交活动。尤其是当时的《纽约时报》这样描述中国代表团一位年轻成员的特点:精通英语,受过良好的英语文学教育,经济学知识广博。我确信这是我在麻省剑桥的麻省理工-哈佛大学期间最好的朋友。

我们的联系断了几十年了。但在中国改革初期,我随美国国家科学院等学术机构组成的经济学团访问中国时,马上打听到了当时改名为蒲山的蒲寿山博士。1979,我们没能见面。1980年,我们终于在北京的一个计量经济学研讨会上见面了。

从那以后,我们一直保持定期联系,无论是在美国、日本还是中国。我珍惜我们在1980年代、1990年代和新世纪初的讨论。当时,我们的妻子和其他家庭成员也加入了我们的谈话,非常愉快和亲切,已经成为我生命中的美好回忆。

1979期间,我们学术组走访了很多大学和学术机构,我惊讶地发现,中国的经济知识差距竟然如此之大。有时候,人们会给我们讲20世纪20年代教他们的美国教授,但只有普善和少数同事了解当代的高级经济学。得益于他在安娜堡和剑桥的学习,以及在美国、欧洲和亚洲其他研究中心的工作经历,蒲山在改革时期对中国经济学的贡献可以说是非常深远的。他在中国加入世界银行的谈判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蒲山的一些学术著作

自中国改革以来,我们的话题主要集中在宏观经济、世界政治事务和社会主义经济理论方面。作为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院长和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所长,浦山对中国高等教育的贡献体现在他的整体管理能力和对国际事务的广泛了解。拥有这些非常可贵,但不足以充分体现他杰出的经济分析能力和深远的学术成就。

我之前说过,普山在哈佛读书的时候是班里的优秀学生,在密歇根大学应该也是如此,尽管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他。他在哈佛的博士论文题目是《技术进步与就业》。在1949这篇论文通过的时候,这个题目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经济问题。这篇论文明显受到了约瑟夫·熊彼特、瓦西里·列昂季耶夫、保罗·萨缪尔森等许多学者的影响,他们或是他的导师,或是他仔细研究的对象。他提到的其他有影响力的学者包括尼古拉斯·卡尔多、卡莱斯基、西蒙·库兹涅茨、约翰·梅纳德·凯恩斯、埃夫西·多马、罗伊·罗伊·哈罗德、奥斯卡·兰格、弗里德里希·哈耶克等。

就像所有学者的成就都是建立在前人学术研究的基础上一样,他显然学到了很多,创造了很多。他二战后在美国和欧洲的时候就这样做了,此后一直在不断学习和创造。我们很容易看到这一点,直到现在。

1946-1949期间,人们关注的是战后制造业和一般工业体系的重建,技术上也有很多新的发展,但公众普遍担心战前的就业机会短缺会重现。随着喷气式飞机、雷达、原子能、计算机的诞生,技术进步的影响逐渐体现出来。现在,我们面临的是计算机、晶体管、激光和纳米技术的全面发展,以及对劳动力市场的新关注,因为信息技术的进步带来了“裁员”效应。

1949的情况和2000年的情况有很大不同,所以蒲山博士论文中的很多论点需要做相应的修改。但是,蒲山分析当前问题的许多真知灼见,在当时是众所周知的。它们是:

(1)在所有价格和工资都没有完全弹性的情况下,出清市场的重要性。资本主义商业周期一般以出清市场为目的,在完全弹性的条件下纯粹静态地解决是不可行的。

(2)具有恒定规模收益的对数线性函数(如简单的柯布-道格拉斯函数)不能很好地反映技术生产过程。

(3)高度关联的工业经济中的技术进步可以更好地作为内生变化而不是外生变化来分析。

(4)在开放的资本主义体系下,产业组合有成为垄断或寡头垄断模式的趋势。这在M&A活动中是不言而喻的,尤其是当规模报酬递增时。

(5)模拟技术变化的一个有远见的方法是通过引入资本-劳动比率来修正纯柯布-道格拉斯函数,这种方法在50年后的信息技术研究中正在被采用。普山把这种方法作为自己生产模式的核心。

(6)货币政策必须应对快速变化的货币流通系数,这扰乱了经典稳定性的简单数量理论方法。信息技术从根本上改变了现代金融,这让数量理论家非常恼火。

浦山论文的理论基础是宏观经济分析。为此,他研究了微观和宏观经济之间的关系。在这方面,他没有采纳韦斯利·列昂惕夫和我的建议,即寻找自变量的子变量之间的数学关系,而忽略它们的经济性和概率分布。他采用了一种直接得多的方法,即他区分了两种关系:一种是资本与产出的关系,一种是劳动与资本的关系。

普山的博士论文是对宏观经济学的理论分析,具有严密的逻辑推理,对于理解战后经济可能发生的事情也有启发意义。它运用了计量经济学新的统计推理方法,为实证分析提供了坚实的平台。其中的引文和参考资料包括廷布雷根、弗里希和哈维尔莫(他们都是后来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人)的著作。然而,学习的通途从未为蒲山打开——他在建国之初就回国了。

对社会主义经济学的看法

蒲山的同事们在中国的政治经济学研究中追随他,但远远落后于他。此外,蒲山还把注意力转向了社会主义经济的理论分析。他发表在《卡托杂志》(1989冬季版)上的文章,是对米尔顿·弗里德曼一篇题为《利用市场促进社会发展》的文章的评论。这两篇文章发表在同一期《卡托杂志》上,题目是“中国的经济改革”。

蒲山早期在美国学习和教学期间,曾就社会主义条件下理性经济行为是否可能展开过一次大讨论。特别是,在极端保守主义者中有一场非常激烈的辩论。特别是,路德维希·冯·米塞斯认为,根据古典主义,在以生产资料公有制为特征的直接计划下,经济无法有效运行。在这样的条件下,价格体系如何运作?弗里德里希·哈耶克(后来的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承认,从理论上讲,在社会主义条件下,可以实现对经济行为的理性定价指导,但不存在创造技术进步的激励机制。此外,他还认为,确定适当价格的实际过程过于复杂,在实践中行不通。当然,这些观点是在20世纪下半叶计算机和信息科学/工程飞速发展之前提出的。

米尔顿·弗里德曼经常表达与哈耶克等人相似的观点。普山回应了弗里德曼在《卡托杂志》上的文章。请允许我在这里插入一个关于米尔顿·弗里德曼和他妻子罗斯·弗里德曼的小故事。1961年夏天,克莱恩一家和弗里德曼教授应邀在达特茅斯学院附近参加晚宴。晚饭前,大家都在谈论太空飞行和苏联经济的运行。弗里德曼的观点是,尤里·加加林的太空飞行完全不可信,因为关于这一事件的唯一原始信息来自苏联的广播。关键是,按照弗里德曼夫妇的说法,一个缺乏合理价格体系的国家是不可能在科学和工程领域取得这样的突破的。

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那些相信市场出清的价格体系具有至高无上能力的狂热粉丝认为,他们可以完全依赖这一非常工具,尽管大量市场失灵导致的金融危机发生在20世纪30年代,在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仍然发生。

在评论中国向市场社会主义的成功转型时,普山指出,中国采取了渐进式的改革方法,取得了巨大的成就,这是哈耶克、弗里德曼等极端保守的思想家所做不到的。循序渐进的方法非常符合中国文化。他意识到改革中可能出现的问题,如通货膨胀和不同程度的经济关系束缚了生产、消费和市场清算中的各种决策者。普山指出了引导中国实现社会主义制度高效运行的局部和渐进步骤。他描述了乡镇企业发挥的独特作用,它在一年的不同季节将农村活动与工业管理联系起来。他还生动地展示了中国如何避免突发的通货膨胀和商业周期的波动,这是市场经济的特点。在他看来,中国80年代的改革是局部的、渐进的,但旧方法和新方法结合得很好,政治改革应该与经济改革同时进行。在谈到长期以来中国的经济运行时,普山极力为中国的经济进步辩护。10蒲山做出上述评价后,看到90年代中国的经济状况,世界上所有的市场经济国家都对中国取得的进步感到惊讶,他们都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试图解释中国的成就。我给他们的建议是,仔细阅读蒲山的经济分析,并紧密结合正在演变的中国体制。这种制度变迁的方向,很接近蒲山多年前指出的方向。

在日本,同样是麻省理工学院经济学博士,同样受保罗·萨缪尔森影响的市村信一教授,对社会主义经济的运行做了详细深入的介绍。他演讲的题目是“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在中国的前景”。1996年5月,普善在密歇根大学做了一个相同主题的演讲。

这篇演讲非常重要,因为它表明,普山对中国经济问题形成了自己的看法,并不局限于米尔顿·弗里德曼对社会主义经济运行的评论。在他的实证论述中,蒲山直言不讳地指出,他认为中国正处于一个过渡阶段——从中央计划经济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这个过程正在进行,效果不错,但是还没有完成。他指出,恰当的描述应该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而不是从社会主义到资本主义的转变。”不幸的是,普通记者和其他非专业经济学家未能抓住这一点。总的来说,许多局外人未能区分市场机制的作用和生产资料所有制的作用。

普山强调,政治稳定是当今中国的重要特征。也许那些漫不经心的观察者无法理解这一点,但对于经历过“文革”的人来说,这一点非常重要。

最后,在这篇政治经济学演讲的结论中,蒲山指出了正在出现的不平等以及由此引发的道德伦理副作用,但他希望通过金融体系来扭转这种日益加深的不平等。他预测,中国的经济转型将在2010之前完成,中国将在21世纪中叶达到中等经济发展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