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和诗歌

艺术和诗歌

美学批评最有趣的成就是关于诗歌与艺术关系的专著、诗歌艺术理论、传记以及关于这方面的个人谈话。本文所用的“艺术”一词是指绘画、雕塑、建筑等艺术,也就是许多美学家所说的“主要”艺术,尽管人们对“美术”或“主要艺术”的定义仍有分歧,但有一点始终是一致的:上述三种艺术密切相关,是姊妹艺术。此外,人们经常扩大他们之间的“姐妹关系”,并包括诗歌,即借助声音和非物质文字表达现实的艺术。然而,诗歌与其说是这些艺术的姐妹,不如说是像缪斯女神的母亲尼莫尼那样统率各种高雅和通俗艺术的神。然而如今,诗歌似乎已经沦落到只是文学的一个分支的地位,诗人不再是大众关注的明星;他们似乎满足于偶尔在通往艺术大厅的过道里得到一份服务员的工作。

艺术与诗歌在意义、手段、创作范围、艺术成就等方面有相似之处。这种观点产生于“艺术即模仿”的美学理论盛行的时期(见“模仿”)。在希腊神话中,皮格马利翁创造了一个栩栩如生的女孩雕像,并爱上了她。他向上帝祈祷,让女孩活了下来。然而,古往今来,又有哪位诗人能像雕塑家皮格马利翁那样让自己的作品栩栩如生呢?因为艺术活动被视为“模仿”,艺术家被视为使用“天才之笔表现事物”的大师,所以上述三种艺术自然交融在一起,尤其是在文艺复兴时期伪亚里士多德理论盛行的时期。到17年底,最值得称道的“模仿”创作成功体现了对新柏拉图主义的理解,表现出高于自然存在的复合美,于是绘画、雕塑、建筑艺术更接近于诗歌的艺术。

在当时,虽然诗歌在上述三种艺术中的主导地位受到了画家,尤其是达芬奇的挑战,有时甚至被否定,但从整体上看,诗歌仍然是各种艺术的典范。很多著名诗人发现,绘画、雕塑、建筑艺术都蕴含着诗意——美、自由、“诗意”,都是“诗意的艺术”。画家、雕塑家、建筑师经常给自己的作品贴上“诗”的标签,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诗人的创作比哲学更“哲学”。

无论个人、群体还是“流派”,诗人都要评价绘画、雕塑、建筑艺术,辨别高低。他们或单独或同时鼓励和肯定这些艺术;他们也从这些艺术中吸取自己独特的光辉,为自己的诗歌艺术增光添彩,或者借用这些艺术的原理来丰富诗歌理论。

宏伟,强烈,大胆和强大。

让安吉洛扮演弥尔顿。

情诗动人,爱情画狂野。

让瓦莱和蒂申比赛。

(阿农:欢乐山,1777)

直到20世纪初,绘画一直是诗人最欣赏的艺术。虽然没有统计数据作为依据,但人们还是可以猜测出,历代诗人对绘画、画家、绘画艺术的描述多于对建筑艺术、雕塑、建筑师、雕塑家的描述。当然,建筑艺术和雕塑艺术也激发了诗人创作一些美妙的诗篇。比如荷尔德林、兰博、里尔克、格奥尔格等诗人都有这方面的优秀作品。另一个例子是济慈的《古希腊瓮颂》和华兹华斯的《剑桥大学国王学院教堂内》。也许没有一首英文诗描述绘画艺术。

历史画作为一种史诗形式,代表了文艺复兴后期绘画艺术的最高成就。田园诗人自称为“山水画家”,并欣喜于画家效仿他们,自称是用色彩和意象或富有表现力的线条和轮廓“写诗”的“诗人”。克劳德·洛林被誉为“忒奥克里托斯”和“维吉尔”风景画家。雷诺兹指出,米开朗基罗“将绘画引入了诗歌领域”,堪比“这一领域最具创造力的荷马和莎士比亚”(Conversation,15,1790)。19世纪,一群英国诗人从过去拉斐尔前派画家的作品中画出画作。“画诗”——即由文学“描述”的画或由声音“描述”的画——也大量出现,甚至盛行过一段时间,近几年才衰落。许多如画的散文诗也相继问世,其中最受称赞的是一些著名小说家和散文家的如画散文作品。诗人、诗评家、美学家竞相吸收绘画艺术的诸多术语并运用于诗歌艺术,诗人对“现代绘画”的几乎每一个阶段都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更重要的是,近几十年来,东方绘画,尤其是中国和日本的绘画,一直吸引着西方诗人。

雕塑是仅次于绘画的艺术,深受诗人喜爱。那些高耸的雕像和纪念碑所展示的简单、完整和壮丽,会引发诗人的创作灵感,使他们在诗歌中创造出相似的意象。12世纪英国诗人托马斯在特里斯坦的《意象之厅》中塑造了一个生动的索尔特形象。许多文艺复兴时期的诗歌和诗剧再现了雕塑家的“自然物复制品”以及栩栩如生、色彩斑斓的人物和坟墓雕像。新古典主义和浪漫主义诗人以维纳斯雕像为模型,创造女主人公的美。其中,最著名的应该是詹姆斯·汤姆在《四季》(1730)中塑造的珍妮·罗克斯形象。他们还参考了阿波罗、酒神巴克斯、农牧之神范恩和雅典国王希斯库斯的雕像,在诗歌中塑造了许多男性英雄。在雪莱的诗歌中,存在着雕塑的意象。在19世纪的诗人的作品中,有无数希腊、埃及、哥特或德鲁伊雕像的再现。有学者指出,布莱克为纪念宇宙而创作的人物形象来自希腊洛斯神庙中许多光彩夺目的雕像,这些雕像像是线雕、浮雕,或者是竖雕,五花八门,与原作相似。除了对完整或不完整的古代大理石雕像中所体现的神话、历史和技能越来越感兴趣之外,诗人最羡慕的可能是雕塑家备受推崇的天赋——用比文字和声音更持久的材料来表达或再现人的感情、* * *、感受和思想。诗人认为,雕塑代表了生命中一些伟大的“时刻”——无论是汉白玉雕像,还是古瓮上的奇形怪状,都将历久弥新,永放光芒。

很多国家的诗人都发现,无论是平面还是立体造型,诗歌和雕塑家在细致入微的描写、合理的布局、突出的轮廓和浮雕技法等方面都有很多相似之处。结果,一些诗人成了“文字雕塑家”——用文字为他们的诗歌创作“雕像”。在参观了雕塑家的工作室和艺术展厅,阅读了书中的插图或观看了各种玉雕、凹版作品、动态或静态的半身像、深浅浮雕和精雕细刻的古瓮后,他们去“雕刻”自己的“玉”。即使在“字画”的全盛时期,一些诗人在雕刻艺术的强烈影响下,仍然以亚历山大的诗歌风格创作“字雕”,E·C·斯蒂德曼和T·B·阿尔德里奇(1874)的《沃尔特·萨维奇·兰德作品中的玉雕》一书提供了这方面的例子。后来,叶芝对东罗马查士丁尼时代拜占庭工匠制作的黄金、象牙雕刻和镶嵌给予了最高的赞扬,甚至希望他能成为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从而能推动更多精美不朽的黄金艺术品问世。济慈也希望自己能投身于古希腊骨灰盒上陈列的凄凉的《园冶》。然而,叶芝宁愿把自己变成一件艺术品来扮演双重角色:一方面,他是欣赏的对象,另一方面,他是生活的评价者。还有一些现代诗人,他们曾梦想创造“字雕”,或者梦想自己能成为雕刻艺术。

19世纪以来,诗人和诗歌理论家经常借鉴雕塑艺术创造诗歌批评术语,如“雕塑般的美”、“雕塑般的美”等。雕塑作品、雕塑家和雕塑艺术的技巧和原理,影响了20世纪初的舞蹈派、“意象派”和“客观派”的诗人,以及许多不属于任何流派的诗人。在美国和欧洲,许多诗人主张将贺拉斯提出的“绘画与诗歌”的比较改为“雕塑与诗歌”的比较。

然而,今天,诗歌领域流行的新思想是,效仿设计和规划体育场、高速公路、城市布局、摩天大楼、住宅区、工业区和优雅住宅的工程师和科学家,写“建筑诗”。总之,建筑师的作品不仅具有历代艺术评论家所描绘的恢弘与壮美,还具有功能价值。美国现代诗人哈特·克莱恩用著名的纽约布鲁克林大桥作为该诗的史诗象征,尽管其结构和成就存在一些缺陷。

此外,建筑艺术为批评家提供了远远超出绘画和雕塑的批评术语。结构、参照系、设计、建筑等不同程度上与建筑相关的概念,都可以运用到诗学和诗歌创作中。批评家也可以用构思巧妙、装饰朴实、对称、经济等建筑学术语来评论诗歌,或者用有机、动态、功能价值等建筑学术语来评论诗歌的结构原则。

从文艺复兴到19世纪,有许多批评家、艺术家和诗人研究艺术和诗歌的关系。如果他们看到今天发生的变化,他们会感到惊讶:诗人和诗歌评论家吸收绘画、雕塑和建筑艺术专业知识的兴趣急剧增加;与此同时,诗歌也落到了相对卑微的位置。当诗歌沦为文学的一个小分支时,其他姐妹艺术的地位就大大提高了。其中,“现代音乐艺术”和她的近亲——经历了严冬迎来了春天的建筑艺术,正在百花齐放。如果一个17世纪的批评家来到今天的世界,很难找到一个用文字作画的诗人。相反,他会发现工匠们在学习各种艺术的肤浅知识或装饰技巧。同时,这些能工巧匠还能在其圆雕、玉雕、圣像、镶嵌工艺品、金属工艺品、综合绘画、拼贴、悬挂或固定的装饰品中表现出各种“诗意”。然后,他会看到诗歌失去了戏剧性、史诗性、叙事性和教育性的翅膀;诗人努力成为掌握一些艺术技巧的专家;而那些在各种流行艺术领域工作的工匠们,却闯入了原本属于诗人的所有艺术领域。

过去的批评家可能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今天的诗歌只在一个防守严密、唱腔细腻的“诗歌储备”中生存。一首诗可以意义无限,也可以毫无意义;但首先它是作为一件艺术品被创造出来的:“一首诗是一首诗——这是一首诗。”谁能对此抱怨更多呢?但是,如果我们对诗歌的理解仅限于此,那么所有的诗歌批评都将失去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