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炼金术时代如何抵抗技术焦虑?

据悉,由单向空间、单向阅读、单向街公益基金会共同主办的第三届单向街书店文学节于2017年2月8日正式拉开帷幕。洪亮、张定浩、李晓峰、陈秋凡、丹宝、戴潍娜六位当代创作人以“我的青春——一代人的痛与爱”为题做了主题演讲。这个演讲是在北京的Meepark798站举行的。

第三届单向街书店文学节的主题是“一代人来了”。本次演讲首次回应了这一主题,从“青春”的角度,回顾了这一代创作者的个人历史,以及我们的社会正在经历的变革。大家的发言都在关注新技术时代,影像文化的到来如何塑造一代人的情感结构,以及“文学”、“电影”、“农村”、“女性”等固定的概念如何在高度流动的时代潮流中有了新的含义。

陈秋帆的演讲题目是《技术焦虑时代的文学实践》,其中的“实践”一词与近期佛教的兴起趋势有关。他认为这种戏谑的表达其实反映了这个时代的焦虑。科技飞速发展,未来不可预测,这种焦虑是自然的。从事写作的人也必须面对这种焦虑,用文学与之抗争。

以下为陈秋帆演讲实录:

大家好,我是陈秋凡,很荣幸来到单向街书店文学节,谈谈这一代人的恐惧和痛苦。我觉得这个题目特别好。在我看来,单向街关注的话题,写的文章,甚至其中的每一个人都特别痛苦,这是这个时代特别难得的品质。

以前大家可能都被一句话刷屏了,朋友圈,微信微博,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了我们对这个时代的判断。这个词就是:佛教。

任何事,是的,都没关系。不打不抢,认命。不只是90后,好像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在谈笑风生。不要因为自己真的什么都不想要就去争取,或者只是因为自己争取不到,或者是因为自己真的看透了红尘,或者是因为自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看不到自己可以努力的方向。“佛性”背后有着巨大的时代焦虑,遁入空门无法消除这些焦虑,反映了每一代人对于这种缺失的不同心理应对机制。

从进化心理学的角度来看,现实焦虑是人类在进化过程中为应对不确定性而形成的一种情绪和行为反应模式。而这种不确定性在当今时代被无限放大了。为什么?因为经济、政治、社会、文化的原因,我相信这里所有的老师都比我专业得多。今天主要讲讲技术是如何让这个时代变得更加焦虑的。

早在1949年,香农的信息论就已经提出,信息是用来消除不确定性的。这个定义虽然简单,却奠定了我们整个信息社会的基石。今天,我们的生活充满了数据和比特,但人脑和几万年前的石器时代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它仍然是一个进化了几亿年的基于物理先验知识的信息处理系统。我们的大部分思维都是由一个由情绪和生物本能控制的强大系统I,连同另一个不那么强大的系统II完成的,这个系统II可以利用有限理性进行收集、分析和决策。他们用的是不同的脑区,我们往往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让系统2凌驾于系统1之上,做出所谓的理性判断。即使这样的判断有时也远不如简单的机器准确。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只要把每个人的脸转180度,人脑就会立刻变成脸盲,但对于机器来说,这只是变换坐标系的小菜一碟,更别说处理一些高维数据模型了。所以,这个看似信息丰富甚至爆炸的时代,其实对人脑是极其不友好的。我们获得的信息越多,噪音、错误、扭曲和错误就越多,我们无法通过一些程序来消化和纠正。它们沉淀下来,成为所谓的认知过剩和信息过载,成为我们焦虑的本身,影响我们对未来的判断和行动的选择。

如果说这是技术时代人脑预测的不确定性的放大,那么另一个方面的不确定性更为致命,那就是解释世界的不确定性。在这件事上,不仅普通人焦虑,科学家也焦虑。

在刚刚结束的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全球顶级会议NIPS上,供职于谷歌的高级工程师阿里·拉希米(Ali Rahimi)因发表于10年前的一篇论文获得了“时间的考验”论文奖,顾名思义,该奖项用于奖励经受住时间考验的学术成果。按理说你应该很高兴能获奖,但阿里这个诚实坦率的男孩却在颁奖典礼上说出了一句残忍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一下子震惊了整个行业。她说,“人工智能就是炼金术”。众所周知,炼金术在历史上臭名昭著。虽然客观上促进了冶金、预防、医疗等领域的发展。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相信水蛭可以治病,可以点石成金,甚至可以提炼出仙丹。阿里这句话的意思是,在目前的人工智能研究领域,大家都在使用很多看似非常有效的技能,这些技能可以提高机器解决问题的能力,但我们对其背后的原理和工作原理一无所知。一切都像炼丹术,或者更直接的说,玄学,但大家还在sturm und drang里硬拼。

从这场AI界关于真理标准的大讨论中,我们也能深刻体会到这个时代科学家的焦虑。技术发展如此之快,以至于我们不能完全理解它。这让我想起了一个文学理论概念——差异。伊彦来自德里达。有很多人文学科的理论概念,是我离开学校很多年后才明白的。比如麦克卢汉的“媒介即信息”,比如克里斯特瓦的“互文性”,其有效性往往超越学术语境,进入日常经验的范畴。在德里达看来,“在场”作为意义的归宿已经不存在了,符号的确定意义被一层一层地延伸,像种子一样向四面八方扩散,所以根本没有中心。

在当前的技术时代,任何对技术的表达都只能依靠图像、隐喻甚至文学,而技术本身的核心是不可言说的,那就是纯粹的数字和思想、人工智能、引力波、量子物理和石墨烯的存在。即使在科普之后,这些技术对大众来说仍然有认知门槛,仍然是一种迷雾,甚至带来更深的误解。前几天有个导演跟我说,看了《三体》那句“整个宇宙都在为我闪烁”,脑子里一下子就塞满了好莱坞大片的炫酷视觉。后来经过专家指导,才知道宇宙微波背景辐射并不是他想的那样。而人工智能是否会统治人类这样的恶劣分歧,更是在煽动恐慌,制造焦虑。

我们能缓解这个时代的焦虑吗?我一直在问自己,因为写科幻,很多时候觉得写的东西太客观,想回到原著文学能带给我们的源头。我们之前说过,人脑的认知是有限的。我的一个老师提出了一个“快乐”的概念,我觉得很适合文学。他把认知科学和积极心理学结合起来,认为既然人的意识、人的自我认知等等都可以按照不同的时间维度分层。比如我们人类精神上的东西,最后还得分为原子和分子的活动,对应的快乐也可以按照时间维度来区分。他举了三个维度,我觉得是文学给我这辈子带来的快乐:

首先是在秒的时间尺度上升华的超越感。

二是从分、时的时间维度升华出来的浓度。

三是超越时间维度升华的意义。

尤其是在科幻领域,我感觉这三个层次的快乐是相互重叠、相互碰撞的,带给我的快乐和满足使我能够抵御这个时代带来的焦虑。

回过头来看,这个时代对作家也是不友好的。我们可以考虑一下。在传统时代,我们不要求一个作者长得好看,不要求一个作者能言善辩,不要求一个作者会舞台剧,会拍电影。在这个时代,我觉得特别可笑的是,人们希望作者是个全能选手,觉得作者被寄予了不可承受之重。

另一方面,这个时代写作的主题受到了极大的挑战。以前我们会写很多连环杀人案,但现在这个时代,全国有6543.8+760亿个监控摄像头,覆盖了你能接触到的每一个角落。我们应该有世界上最先进的监视系统叫做天网。不知道这是不是受了《终结者》的启发。不久前,有一名英国记者试图挑战这样一种制度。他把身份信息输入系统后,只逃了七分钟,就被系统锁定了,然后警察就把他带走了。在这个时代,你很难想象一个人怎么能犯下连环杀人案,并从中得到文学的东西。这在我看来是不可想象的。这是一个“怎么写”的问题。这个时代,我们太依赖搜索引擎了,搜索引擎本身就是一个信息和话语不断不同的过程。当我搜索A的时候会出现B,当我搜索B的时候会出现c,这样的过程就是无止境的传播。用我朋友李的话来说,其实信息过载就是人为制造焦虑来对抗焦虑的过程。因为这样会让你觉得你在做一件很认真的事,而不是什么都不做,但实际上你收集了成千上万的写作素材,却舍不得写出你小说的第一句话,现在就会陷入这样的困境。怎么写?

让我们回到第三个问题,“为了谁”。在传统的文学生产过程中,其实不存在这个问题。你的书出去谁喜欢看,顶多有读者写几封信,也许纸质文件会寄给你,可能已经过了几年的中转。目前很多作者把自己的作品扔在一个网络平台上,几秒钟就会有大量评论。有人说这太科幻看不懂,有人说你不科幻。我已经读过了。每一个作者都会陷入焦虑的场景,不知道如何评判自己的作品,因为缺乏一个标准的、连续的、能起作用的文学。

最后一个问题是“为了谁”。过去,我们常说我们是在为自己写作,或者更友好一点说,我们是在为读者写作。但现在问题不同了。我认识很多作者。他前两天被大公司、大资本看中,买下来改编成电影和剧本,拿到了非常丰厚的稿酬。当他写下一篇文章时,他陷入了焦虑之中。他不知道。是为自己写,还是为读者写,还是为大电影公司和资本写,这是我们所处的IP时代的一种焦虑,导致写作过程中一种又痛又爱的状态。

到底应该如何面对这种焦虑?我想我们只能回到文学能带给我们三种快乐、愉悦、专注和意义的境界。文学是一种让我们微笑的实践。这里应该有佛教表情包。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