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名小说的美学特征

废名小说的美学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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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作为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一个独特的存在,废名的小说具有一种奇异的审美特征。审美乌托邦、田园情调和禅宗超越的精神追求,在废名的小说中创造了一个如镜的“梦”世界。

关键词:废名,“梦”,叙事,审美特征,人性美,意境美,精神美。

废名的创作可以说是对“梦”的描写。其作品的审美乌托邦、田园自然、禅意超越交织成如梦似幻的诗化风格和美学特征。他曾说:“创作时,应该是‘反刍’。所以它可以成为一个梦。是梦,所以和原来的现实生活隔着一条模糊的界限。艺术的成功就在这里。”废名的整个文学观离不开一个字“梦”。他把“梦”和文学创作联系起来,说莎士比亚的戏剧只是一个梦:“莎士比亚的戏剧包含了许多可怕的事实,但我们读者却认为他是一首诗。这正是因为他是一个梦想。”废名常常感叹自己的创作如梦:“竹林的故事,河边的柳树,下乡的故事,都是我前世的结晶。现在我经常回想起他。这简直是一场梦。我不知道这个梦是怎么来的。我觉得不可思议!”他不仅认为创作是一场梦,还把自己对其他作家文字的评论称为“用自己的梦讲述别人的梦”。关颖认为废名的《桥》是“作者对现实闭上眼睛,在幻想中构造了一个乌托邦”,“有一种朦胧的色彩,像梦,像仙境”。其实,与其说《桥》是一部心灵小说,不如说它是一部梦境小说。

1.审美乌托邦:“梦幻”的人类之美

废名的小说多描写日常生活中的农村儿童事务,以及在宁静美好的环境中和谐纯粹的人际交往。废名的小说哀叹着失去的童年梦想,缅怀着故乡梦的幻灭,表现出朦胧、温暖、质朴的人性美。《桥》以儿童的视角描写了乡村生活的纯美和人际关系的质朴、真诚、和谐、美好。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平静、安详、友好,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坦诚相待。石奶奶没有封建家长制。她没有阻止小林和秦子之间的童年爱情。相反,她去小林家求婚,撮合他们,成就百年基业。尽管她知道小林对朱熹的担心,但她没有干涉,而是像往常一样对他很好,很关心。善良的三哑叔自告奋勇留在史家当长工,以回报石奶奶的恩情。秦子画了她的生活,并祈祷她的祖母活到一百岁。秦子和小林之间天真无邪的爱情就发生在这种简单而善良的乡村生活中。他们一起学习书法,一起看花摘桃,渐渐发展出一种朴实真挚的友谊。十年后,小林心中充满了对西珠的好感,他的感情在秦子和西珠之间摇摆不定,但同时又与秦子和西珠保持着一种单纯、朦胧而美好的情感,没有一般小说中三角恋的互相猜忌和争吵。他们有着简单和谐的“三人行”,他们的交流是美好的,和谐的,安静的。这是一个成人世界的童话,是废名对童年纯洁美好的性交流的梦幻般的回忆、记忆和向往。这如梦似幻的温馨和谐的爱情,浓浓的人情味,如画的田园风光相映成趣,展现了废名的“审美乌托邦”。

二、田园意境:“梦幻”的艺术美

废名创造了一个温柔的田园梦,远离喧嚣,充满了深沉的诗意。这种诗的来源是与其艺术美的创造分不开的。周作人曾说:“废名用他简洁的文章写出了独特的意境。”[4]废名小说意境美的创造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整体意义。废名并不满足于零星简单意象的叠加,而是追求一种“超然的意境,意境本身,一种文字交织的思想家的美化境界”[5]。《桥》中对石家庄岳家湾美好乡村生活的描写,营造了一种梦幻般的美好境界。严格来说,《桥》没有连贯的故事情节,但整部小说都是与人物的意识流动和情感体验相连的。每一篇都可以作为一篇短文来研究,每一篇都是独立的,几乎每一篇都在营造一种“美化境界”:或是对钟灵山中美景的描绘,或是对风土人情的写意,或是对人生命运的超脱与理解,或是对世间万物的复兴与幻想。同时,这些意象融入整体氛围,营造出一种迷人的朦胧梦幻的境界。在《柳树》中,柳树一望无际的绿色,人们在柳树下叫喊,孩子们打柳树,把柳球绑在细竹周围,长柳条上覆盖着细竹,等等。,形成一幅宁静纯净的生活画卷,宁静之美与人间之美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如梦似幻的仙境。

多重意象的诗意建构。废名小说中的意象错综复杂,其中最典型的是“桥”、“塔”、“坟”,蕴含着废名思想的特点,体现了其独特性。“桥”是废名在《桥》中塑造的一个中心意象。上半部,主人公小林轻松过桥多次,下半部,小林不敢过桥。只有姿态轻盈的细竹和优雅的琴声过桥。这座桥是“爱情和婚姻之桥”的象征。废名在其他文本中也写了许多“桥”的意象:马丽门前行人络绎不绝的石桥;没必要过王先生小时候的“桥”。“塔”在废名的小说中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意象:《铃当》中,何仙姑笔下“桥上塔”式的奋力摆渡上天的老人;在《桥》中,观世音菩萨的石塔,还有小林告诉朱熹的礼拜堂的塔。废名曾说:“本卷有一章名为‘塔’,我当然要用‘塔’作为书名。”“我也喜欢这座塔的名字。不止一次,我总想在我的桥岸边竖起一座塔,自己在上面刻上几个字。”[6]另一个重要的意象是“坟墓”。《桥》写了很多次清明祭祀、墓地游玩和与坟墓有关的对话。祖母的坟前用圆碑装饰着的柚子,桓伊母亲的高低坟坡,还有老程的坟前用纸屑堆成的竹林等故事。废名的小说往往可以用一句话成为一个形象。比如“一两声轻轻的砸衣服声把他送到了大坝那边的树林里”,宁静的田园生活场景立刻展现出来;绿草无声在雨中的意象,废名只用了“雨滴绿”这个词来呈现;此外还有“绿眼垂柳”“骑在马上,泛在青林外”等词少而意境美。

意境在古典诗歌中的审美运用。废名曾说:“就表达而言,我显然是受了中国诗歌的影响。我写小说像唐代绝句,有二八句绝句,一首诗就成功了。我的小说要长得多,而且是写绝句,拒绝浪费语言。”[7]废名在《桥》中运用了许多前人的诗词,使古典诗词中的意境优美。比如“秦子心里那汉茶铺门口有一棵大柳树,树下池塘里长着春草”“远远看见一片竹林,记忆如一池春水,被微风吹皱了”自然就有古诗词出来,不突兀,还充满意境,有趣。此外,小说中的人物充满了诗意:秦子站在桥边,小林望着桥对面细细的竹子,漫不经心地说:“红力争暖树。”“我在这春光明媚的早晨醒来,四周都是鸟鸣”具有叙事功能,它不仅解释了季节(时间),还渲染了周围的环境。古典诗词的运用使废名的小说具有含蓄的艺术美。

三、禅的审美超越:“梦”的精神美

废名意在通过挖掘子女间的人情美,创造田园生活的意境美,来淡化和模糊现实生活中的苦难和悲伤。废名的作品都是淡泊朴素的佛教人物。他们不抱怨别人的悲愤,不哭喊,有的坦然接受苦难和不幸,甚至死亡。在废名的小说中,苦难和不幸随处可见。在桥牌中,秦子和朱熹是孤儿。山姆大叔来到石家庄讨饭。时嘉奶奶年老时失去了孩子,抚养她的孙女。狗姐生了孩子死了...生活的艰辛和苦难笼罩着人们。《竹林的故事》中,三个女孩家生活贫困,三个孩子中只剩下一个女孩。马丽在《桓伊母亲》中的命运是悲惨的。但废名并没有强调人生的悲苦,而是写出了人物面对苦难时的坚韧与常态,向读者展示了一种超然的人生态度。废名的小说描绘了“一幅经过禅宗哲学和美学净化的日常生活的画卷,充满了禅意”[8]。废名意在拉开艺术与现实的距离,创造一个与现实世界相对立,寄托自己理想情怀与追求的精神伊甸园。在遥远、简单、宁静的梦一般的世界里拷问生命的意义,寻求超越生命苦难的方法,把梦一般的世界当作灵魂的皈依。

废名小说中“桥”、“塔”、“坟”等诸多意象的反复出现,也显示了禅宗的审美超越性。在废名的作品中,“桥”的意象不仅是一个具体的事物,也是一个象征性的符号,具有丰富的含义:它承载着主人公对过去的美好回忆,它往往更形而上。“桥”的本质是“渡”,把人从一岸引向另一岸。具有宗教意义,表现了人自我超越的艰辛和苦难。桥边的塔是宇宙众生,观音造的塔是无辜的亡灵。“塔”的意象表达了废名对苦难人生和苦难世界的悲悯。“坟墓”这一意象具有哲学上的超越性。在废名看来,生与死没有界限。佛教中强调生命的循环和空性。“坟”不单纯是埋葬死者的土堆,更体现了废名对生命存在和肉体死亡的沉思以及对审美生命哲学的热爱。

与审美功利主义思潮不同,小说创作体现了对生命的终极关怀,关注生命的深层苦难。废名将西方的人生哲学与中国的佛道思想相融合,以独特的艺术方式创造了唯美与超越的梦幻境界,形成了审美乌托邦和超然的精神美,从而使其成为现代文学中的独特存在。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废名的小说“是中国古典文学传统深度回归的表现”,“以终极关怀的态度和眼光探索生命的奥秘”,他的小说“自始至终体现了作者对生命意义和价值的严肃思考和艰辛探索”】。

废名曾谈及西方厌世文艺对他的影响:“可惜中国的文章里没有厌世的文章。”他喜欢读莎士比亚的戏剧,哈代的小说和梭罗-库珀的小说。“都有中国的文章没有的美。”。废名虽然受到西方厌世派的启发,但最终还是转向了中国古典文学中的超验境界:“中国的生活真的很实用,不太理想,他不喜欢去想那个‘死’。”死亡意识在废名的小说中占有重要地位。生死是佛教中的重要问题,也是废名生命思想的重要方面。废名的小说充满了对生命中各种对立元素的思考,如生与死、梦与现实。在废名看来,死亡是必然的,是肉体的消失,但它更美丽,是认识和理解生命的“镜子”和“灯”。从生命和肉体的短暂性出发,追求对自然生命的超脱赋予了生命永恒的意义,这使得废名小说对梦幻美的追求具有了某种形而上的意味。废名用死亡的炫目之美来烘托生命的欢乐和灵魂的自由,把现实变成梦幻般的境界:“镜子是废名对梦幻般的生活和虚幻世界的隐喻表达。从废名深刻的心理创造机制来看,镜中的想象世界与外部的现实世界是无缝的,镜中的世界甚至远胜于现实生活。镜中世界是废名美化、梦想人生的一种生存体验和理想人生表达。”[3]37正是在这一点上,废名继承了禅宗,又有所超越。

废名小说的艺术特色

废名的小说很独特。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他的创作与鲁迅截然不同。废名向中国和西方学习,也向其他人学习。他将陶渊明的质朴淡然、庾信的清新潇洒、李商隐的灵动跃动、杜甫的悲悯情怀、哈代的凝练辞藻、契诃夫的细腻描写融合到自己的创作中。形成了废名小说独特的艺术风格,朴实含蓄委婉,灵活凝练,干净合理,富有同情心。

第一,小说内容充满乡土气息和田园情调

废名的小说多以描写日常琐事来表现生活情趣,以冲淡质朴、清丽恬静的笔法来表现田园生活的质朴宁静之美和人情乡愁的质朴之美。“他所描述的不是伟大的悲剧或喜剧,而是普通人的普通生活——这就是现实。”(1)沈从文说:“不仅是农村姑娘那动人而清亮的笑声,她那灵动的姿态,一条小河和一棵孤零零的长在菜园角落里的向日葵树,我们都可以从作品中走近它,就连那略带牛粪和稻草味道的农村空气,仿佛带着书就能闻到。”⑵西柚通过一系列童年的日常琐事,刻画了西柚表哥的生动形象。“我知道我的坛子快吃完了,白天偷了柚子的名字。柚子也明白了我的把戏,但她什么也没说。最后还是我第一次吃完,被迫把剩下的柚子拿出来分了。”(3)柚子的温柔可爱和“我”的调皮倔强的性格跃然纸上。

“废名把乡土气息和田园情调结合得近乎自然自然,为现代乡土小说开辟了一个另类的美世界。”(4)《竹林的故事》描写了一个农民在河边竹林旁的一个贫穷而快乐的日子。文章中的三个女孩都充满了长诗和青春气息。作者对三个女孩的聪慧、聪明、优雅、脱俗,以及对幸福生活的向往的描写细致入微,令人难忘。这部小说的纯洁性达到了难以企及的程度。沈从文的《三三》、《边城》、汪曾祺的《大闹笔记》可能都受到了这部作品的影响。沈从文笔下的三三和崔璀,汪曾祺笔下的乔云,都有三个女孩的影子。不过,我觉得,只有《边城》能比得上,而三三,《大闹年谱》等文章,既有诗意,又有质朴。

二,散文文化的小说结构

废名的小说在结构上具有鲜明的散文化倾向:淡化情节,强调情感和意境的渲染,运用抒情笔法,使田园山水之美和人物气质之美相得益彰,浑然天成。

废名把大量的篇幅放在自然景物的描写上,把景物人性化。写风景就是写人。竹林的故事,桃园的故事,凌荡的故事,江上的柳树,都是情景交融的代表作。《铃铛》中,“当夕阳不能照透陶佳村时(此时城中游览者甚多),难免有人爬城垛探水,但结果是城里人看城里人,仿佛不能说水清竹叶绿——城里人也看城里人。”这类似于卞的《断章》,“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户/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⑸是多么相似啊!我不知道卞是受废名的影响,还是他们自己的原创。但废名的《凌荡》写于1927 10是不争的事实,而卞是从1930开始写诗的,而这篇《断章》写于1935 10。而且,卞自己也说“我主要是从他的小说中获得读诗的艺术享受”。

【6】《桥》虽然是小说,但是没有一个连贯的故事情节。每个故事都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场景,人物和他们所处的环境构成了一幅美丽的画面。这种散文化、抒情化的写作倾向,直接影响了后世的沈从文。沈从文进一步主张:“用屠格涅夫写《猎人日记》的方法,把旅行散文和小说故事融为一体,使人员漂浮在西南风和日丽的独特地理背景中。”一切还是有点‘原材料’的意思,值得特别注意。”有一次,沈从文更进一步说,“一切艺术都允许作者注入一种抒情诗,短篇小说也不例外。“作为沈从文的《边城》,在结构和韵味上都深受《桥》的影响。都是描写农村简单和谐的生活,都是用诗意的笔调描写一段人间朴实的爱情。”桥》描述了程晓林、石和之间萌芽的爱情,而《边城》则从一男两女变成了一女两男:崔璀、天宝和诺颂。

三,诗化的小说语言

废名的小说也有明显的诗化倾向。废名自己也承认,“明显受到了中国诗歌的影响”。写小说和写唐代绝句一样,他拒绝浪费语言。”⑼汪曾祺说:“他把晚唐诗歌中超越理性、直抒胸臆的象征手法搬到了小说里。他以写诗的方式写小说,他的小说其实也是诗。”⑽他用唐代绝句的方法写小说,所以有《铃当》、《桃园》、《沙滩》、《碑》等佳作。废名小说中很多句子都有绝句之美:

"王老大用一颗螺栓锁住了月光."(《桃园》)

“聋子走到时嘉的大门口,停下来抬头看院子里的石榴,好像能看见人。”(《铃当》)

“洗衣服的石头放在岸边,刚好一半在水里。”(桥梁和大陆)

“然后我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好像很久很久。”(桥梁和大陆)

“草绿得吞了太阳,疑似在那里慢慢跳,或者是无数。”(桥八毛)

“光帮不了外婆的爱,少女心自己也点燃不了。——”(桥灯...

废名的小说如诗,也因为他的小说,早年在艺术上表现出委婉含蓄跳跃的特点,尤其是1927前后,这种特点被发挥得淋漓尽致,桃园就是其中之一。“王老板只有一个女孩,13岁,病了快半个月了。”开场白简洁到极致。《桃园》全篇聚焦王老与阿毛父女真挚的爱情。阿毛自己也是个病人,但还是很照顾父亲。看到他的酒瓶是空的,她尽力劝他买酒。王老大一心思念生病的阿毛,因为女儿说:“桃子好吃。”即使产桃季节早已过去,父亲在空酒瓶里放些零钱,换成一个玻璃桃,让女儿“看一看”也是好的。文笔如鲁迅一般朴实,却写出了贫寒父女的爱情,催人泪下,艺术感染力堪比朱自清的散文《背影》。

小说《桥》体现了废名小说的诗性特征。读《桥》就像读一首长诗。整本书都是诗意的。每一章,甚至一两句,都有自己的意境。

“这只鸟飞的时候真的是绿色的。坡上的天斜对着地上的麦,垄上的麦是绿的。两双眼睛控制着它的剪刀和笔。”(桥茶店)

“('细雨梦回鸡')这种雨真有趣,不湿。”(桥塔)”

"不管雨下得多大,都不够种一朵花。"(桥塔)

这样美妙的诗意句子在《桥》中随处可见。正如冯建南所说,“桥是小说、诗歌和语言的艺术。⑾

第四,脱离简洁、含蓄、委婉的写作风格

废名的小说还有一个很特别的文风,就是灵动、简洁、含蓄、委婉。周作人高度评价废名的简洁:“近来不重视文章,也是新文学的一个缺陷。的确,文坛上也有小说家写出了通顺或华丽的文章,但费明俊如此凝练,实属罕见。”⑿

废名小说的开头往往用简洁明了的语言说明故事发生的地点或背景。竹林的故事,第一段:“出城有河,过了河,往西走。坝脚下有一簇竹林,竹林中露出一间沉重的小屋。小屋两边是菜园:十二年前,它们的主人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大家都叫他老程。”《铃当》开篇有一段:“陶佳村在铃当圩的坝上,离城只有半里地。离开大坝,穿过大桥。搭个沙洲到城西门口。”我把这两段列举出来之后,下面摘录沈从文和汪曾祺的一些段落:

“从四川到湖南,有一条官道往东。当这条官道来到靠近湘西边境的一个名叫“茶洞”的小山镇时,一条小溪旁有一座白色的小塔,塔下住着一户人家。这个家里只有一个老人,一个女孩,一只黄狗。”(《沈从文的边城》)

“杨的磨坊在山嘴路上,离包子有一里地。堡垒位于山湾,溪水沿着山脚流淌。平缓的水流在山口的转弯处突然变急了,所以很久以前有人用它在急流处建了一个石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叫杨家磨了。”(沈从文《三三》)

“从船公司往东往西,各有一箭之遥,还有两簇住户。这两家也各不相同,各有各的风土人情。

在大脑的东端有一户人家。这个家里只有两个人,父亲和女儿。”(汪曾祺《大闹年谱》)

“这个地方的地名有点奇怪,叫关赵庄。赵,因为壮族人大多姓赵。叫庄,不过人家住的地方比较散,这边两三个,那边两三个。一出门,远远就能看到,还要走一段路,因为没有路,是弯弯曲曲的山脊。尼姑庵是因为有尼姑庵。尼姑庵叫菩提庵,却叫菱角庵。连尼姑庵里的和尚都这么叫。”包沙在哪里?”——“水——水——水寺。"修道院过去住着一位修女. "和尚庙”和“尼姑”。但是,和尚住在庙里。可能是因为菱角庙不大,大的是庙,小的是庙。”(汪曾祺《诫》)

从以上几段可以看出,沈从文和汪曾祺在写作风格上,尤其是语言上,明显受到了废名的影响。汪曾祺在《废名短篇小说集序》中说:“我以前很喜欢废名的小说,受他的影响。”⒀

从简洁性来说,我觉得初恋就是一个例子,虽然这部小说很少讨论。当我第一次见到殷杰时,我写道:“我一见到她就爱上了她;奶奶说“尹姐姐”,叫“尹姐姐”。尹姐姐立刻笑着答应了,笑起来两边各有一个酒窝。”其中“奶奶说‘尹姐姐’就叫‘尹姐姐’”这句话,完全是生活化的语言,没有任何铺垫和渲染,极其简单。对殷姐姐的描写也是在文笔中随着情节的发展而展开,让文笔如行云流水,不着痕迹。

《初恋》结尾:“已经十年了:我结婚后第一次回老家,只在一个大厅里见过我奶奶;奶奶康复了不要想她”是她家人说的爱千里之外的孙子的谎言。我老婆跟我说,一个50多岁的婆婆哭的比她姑姑还惨,然后来看新娘,后面跟着一个嫂子,把我的照片放在桌子上。“这是严哥哥吗?”没有直接描述“祖母”之死,而是用“灵堂”来暗示祖母已经去世。而“一个嫂子长得像嫂子”则含蓄地指出,殷姐姐已经结婚,现在也结婚了。在这短短的一段话中,对祖母的去世和尹杰的婚姻进行了含蓄的告白,如同诗歌一般巧妙,留下了一片空白,让读者在阅读中通过再创造来理解。《小五放牛》里,王胖子霸占老实农民老婆的恶事,通过一个孩子的视角,写得曲折委婉,温婉讽刺:“王胖子住在陈叔叔家,毛妈绝不是王胖子的老婆。”在客观叙述中,有对农民陈大爷的同情。

五、理性与慈悲交融的深刻内涵

废名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被严重低估了。虽然越来越多的人认同他,虽然公认他是“诗化小说”的鼻祖,但人们更多关注的是他的独特,欣赏他如画的一面,而忽略了他的深刻,以及他淡然不费力的一面。“战后,废名的乡土记忆不再像早期的‘微闻稻草’那样纯粹,增添了许多欢乐和沉重,从而丰富了中国的乡土记忆。”14.代表废名名气另一面的是他的两部小说,《徐飞先生传》和《在徐飞先生飞走之后》。

《徐默游先生传》是一部自传体小说,体现了废名独特的创作方法。整部小说既诗意又晦涩。句子和图像的组合和变换非常突兀,往往达到不可思议的程度。《游先生传》是根据作者在西山布居的真实生活写成的自传体作品,具有很强的现实主义色彩。灵感最初来自陶渊明的《五柳先生传》。“离徐先生家有五里地,路边有五棵大树,故树传人,人传树,实至名归。”我们试比较一下游先生传中的这段话和《吴刘先生传》的开篇文字:“不知道吴先生是谁,也不知道他姓什么。屋旁有五柳,因我想数目不详。”他们是多么相似啊!

《徐飞先生传》的主人公名叫徐飞,与费明相似。《徐先生所见所闻》中既有唐吉诃德⒂的疯癫、可笑、正直、无畏,又有孔乙己的迂腐、善良,不过是废名休学隐居后思想转变和所处现实环境的艺术表现。这里不再是过去那种诗意的单纯,有的是作者对发生在每个人身上的一切的感悟和呢喃,有的是普通人的平凡现实,在“充满荒诞的文字”下掩盖不了的是作者对世界和人性的愤懑和理性思考。《徐默·游先生传》描写和记录了20世纪初的中国社会世界,是一部堪比《围城》的优秀小说。

废名的最后一部小说《费明先生走后》体现了“回归自然”的特征。从表面上看,“兴趣”和“理性兴趣”已经完全淡化或淡漠了,但实际上,我们隐约可以看到它的“余味”还在。废名写这部作品,是“无心”的。他只是描述了事实,他的语言非常简单。小说描写了主人公在农村生活的经济困难,农村保甲制度的弊端,偏远地区小学教育的落后。字里行间流露出作者的愤懑,也寄托了作者的理想。小说有时以佛学阐释人生哲理,令人难辨真味;有时候用幽默的笔调写生活的艰辛,让人回味无穷。

《莫许由先生飞》之后,共有十七章。最后一章,在莫先生的作品中,体现了废名一贯的对日常生活的诗意观察和睿智荒诞的反讽。两个孩子在捡柴火时的“纯洁”和“善良”的喜悦,体现了纯真孩子追求幸福的天性。在成人的世界里,“拾柴”具有双重性:追求快乐和满足贪婪,是人性的两面。不贪的人,必是圣贤。两个孩子有趣的“拾柴”加上大人的功利意味,真的是“更有趣”了。“其实世间的一切享乐都是贪欲”[16],废名不经意间让小说与现实本身和人性的缺点形成了隐喻性的鞭笞关系。所以周作人说:“我不认为冯军的小说是逃避现实的。”⒄·废名把他的思想隐藏在文字和小说中人物的言行背后,所以更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