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还能继续风光下去吗?

编辑|苏琪

2020年,一系列关于中国特区内外形势变化的信息和猜测,让很多人想起了上世纪90年代前后,这颗“东方之珠”发生的类似信心冲击。

作为一个100多年来位于中西交汇点的城市和被统称为“新港”的国际金融中心,香港独特的立足点使其长期以来扮演着协调、联系和谈判的“桥梁”和“窗口”的角色。相辅相成的,是与外界环境角力而来的“磨心”压力。

“哀悼为什么环境变得面目全非,其实不是一种生存方式。”研究香港社会多年的香港教育大学教授吕大乐将自己新出版的书命名为《尴尬》,并坦言:“如果是那样的香港,我宁愿不是。如果是那样的香港,死了就可惜了!”这是一个选择。但另一群人有他们自己的方式来建设香港。十年后,二十年后,三十年后,看看谁的点子最好。在下一阶段,香港有了新的故事。"

在之前的尴尬局面中,香港“触底反弹”的特性,使得目前的乐观派有条件坚持认为,至少在国际金融中心领域,决定其活力和动能的不是硬件,而是法治、人才、信息自由交流等软环境。其多方位的国际视野赋予其转换东西方动能的能力,被西方媒体称为“变压器”。在中国改革开放的过程中,香港还有足够的发挥空间,这也意味着它还有饭吃。

然而,即使是最乐观的人也会承认,在过去贸易中转站地位被“削弱”的前提下,香港能否真正创新其金融中心和“超级联系人”等多重传统角色,成为新技术和商机的源头,仍无定论。在国际政治经济“去全球化”和新冠肺炎疫情的背景下,香港可能演变成贫富分化继续分化的K型复苏。

最大限度地减少内耗,保持大局的总体平衡,抓住剩余的机会拓展生存空间,摆脱各种垄断和优越感,解决被疫情再次撕裂的深层次问题,有效地将香港的经济空间拓展到整个粤港澳大湾区,从而慢慢缓解香港“震后”的经济困境。

几十年来,由于是中国与世界经济联系的特殊窗口,内地企业的大量转口贸易、商品进出口、外汇结算和金融信托业务大多经过香港。与此同时,全球贸易和资本也依赖于香港更容易进入内地。

东西融合,崇尚法治,信用卓著,社会稳定,是香港经济繁荣的基本优势。然而,近年来,社会动荡和外围形势的一系列变化,正在对香港的经济基础产生一系列影响。

从2019年下半年开始,香港经济陷入衰退,全年GDP负增长1.2%。在此基础上,新冠肺炎疫情使香港成为“经济孤岛”,进一步恶化了香港的经济状况。2020年上半年GDP同比下降9%,失业率攀升至6%以上。

香港旅游业进入“冻结”状态,给经济带来不稳定因素。旅游业(包括零售、餐饮、住宿)虽然占总产值不到7%,但就业人数众多。一旦这些行业破产,将进一步推高失业率,消费者信心和其他行业也将受损。

这再次反映出香港经济多年来一直是“高产值、低就业”。低产值高就业的结构性短板,以及产业单一和老龄化的老问题。香港虽然多次推动所谓的新兴优势产业,但始终成不了气候。

香港制造业外移多年,转口贸易约占其出口总额的98%,是香港高度外向型经济结构的典型概括。

由于贸易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各方都担心情况会继续恶化:出口转弱会进一步影响香港的贸易和航运,间接影响香港金融市场的投资前景和氛围;因此,香港的旅游业和零售业也可能受到汇率变化的影响,并产生连锁反应。

转口贸易持续蓬勃发展所形成的金融及其他专业服务需求,曾是香港继制造业之后第二次转型的核心动力。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贸易和金融是香港经济发展的“双轮驱动”。香港回归后,中国有计划地推动其不断演进,h股1993上市是标志性事件。

表面上看,2020年的一系列内外变化并没有影响资金持续流入香港。投资者仍然愿意投资,资金的流向反映了投资者对香港的信心。但在各项贸易服务下滑后,短期内很难得出结论,作为香港经济命脉的金融市场的“信用创造”会在多大程度上受到联动效应的影响。

例如,中国社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国际投资研究室主任张明2020年5月为《财经》撰文指出,香港服务贸易顺差显著收缩将带来连锁反应,香港可能面临经常项目赤字和非储备金融账户赤字的“双赤字”格局,而赤字上升和资金大量外流将进一步导致港元贬值。

类似的担忧还包括,自疫情爆发以来,新冠肺炎元兑美元汇率一直居高不下。但这更可能是由美元的避险资金推动的。一旦美国疫情好转,香港经济尚未复苏,市场情绪就会逆转,脆弱的香港经济将难以抵御做空势力的冲击。长期来看,长期资本外流的负“马太效应”还会导致香港资本市场的融资能力、企业信用担保能力和评级信用进一步下降。

整体来看,香港作为国际金融中心,主要起到了四个作用:吸引外资到国内公司,吸引国内资本走出国门,吸引国内公司到国外上市,吸引国外公司到香港上市。香港作为国际金融中心,从为香港本地企业提供资金,到为内地企业服务,安排内地企业赴港上市融资,是目前最重要的角色。

单从成交量来看,a股上市公司数量和总市值早已超越h股。但是,跨境和国内仍然是衡量金融中心国际化程度的主要标准之一。在沪港通和深港通开通之前,内地投资者没有合法途径购买港股。这些中国公司在香港股市的大部分股票都是由海外资金支持的。

在此之前,由于内地机构、外资公司和境内外投资者都相信香港司法程序的公正性,各方在签订投资合同和贸易合同时,都可以接受香港作为争议的仲裁地。大多数内地企业选择在香港投资、注册或上市,是因为香港的金融环境和创新能力。随着香港社会动荡,其融资成本加速上升,上海、深圳等城市的竞争力由此可见一斑。

2020年下半年,由英国智库Z/Yen Group和中国(深)综合开发研究院联合编制的第28期全球金融中心指数报告(GFCI 28)发布。在揭示疫情背景下全球金融中心的发展趋势时,之前被广泛提及的“新港”首次变成了“新港上海”的格局:在这一指数中,上海位居全球第一。深圳的排名也从上一期的11上升到了第九。

中美关系的波动和变化自然反映到香港的金融市场上,至少出现了两股力量:一方面,即使2019年下半年香港社会局势动荡,但其金融市场基本维持正常运行。当恒生指数上涨9%时,香港再次成为全球最大的IPO市场。到2020年,贸易摩擦和中概股在美国资本市场的较低估值,将使大量中概股公司排队回港股IPO或二次上市。

金融机构有必要审视和防范香港业务的减少。在一系列变量的影响下,从“亚洲四小龙”开始就存在的香港与新加坡的关系再次成为人们讨论的热点。谁能更好地发挥协调和中介的能力,就被认为具有关键优势。对香港来说,以下几个方面被普遍认为是其可持续发展的关键:

首先,就金融标准和法律制度而言,香港是迄今为止唯一被西方投资者广泛认可的中国城市。比如普通法重视案例判决,司法独立的法院根据实际情况理解同一法律的立法意图,普通法案例可以跨国引用,隐含一定的国际规范。在此基础上,有关维护国家安全的法律在香港实施后,许多观点指出,这将有利于香港的商业和投资环境,巩固香港的金融中心地位。

其次,香港可以相对独立地决定利率和各项金融政策。虽然在中国整体贸易版图中的地位相对下降,但由于内地金融仍未完全开放,香港仍被认为具有一定优势,直到内地直接放宽境外投资者进入a股和债券市场的限制,资金可以自由进出。

简而言之,国际金融中心的四个条件是司法体系、资金流动、人才和信息。目前的政策调整不会影响原有的法治体系和资金的自由流动。至于后两项,对吸引人才和财务信息的影响还需要时间来看。

第三,随着内地一系列自由贸易区建设的不断推进,香港作为自由港的功能会在多大程度上转移或复制到内地?在这方面,香港可能会面临来自海南“免税岛”对其购物和旅游的新竞争,以及深圳在金融、税收、建筑和规划领域对高端服务业的开放。

以上述几个方面为标尺,香港如何在原有优势的基础上再次完善功能,提供更多“你中有我优势,互通有无”的服务和产品,发挥“防火墙”和“实验区”的作用,既考验着香港和内地各界的智慧,又在疫情和外部环境变化的多重考验下,具有强大的现实压力。

近五年后回头看,上述一系列计划取得了哪些成果,不同的标准会得出不同的结论。但在强化全球离岸人民币业务枢纽、为“一带一路”建设提供新的融资思路、成为国际仲裁中心等方面,结果未必尽如人意。

这一方面与香港在推行相关措施时并未给出任何有创意、可行的具体项目有关,另一方面也与近年来香港经济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只缺“人和”的趋势有关。

展望“十四五”,香港发展仍有传统优势,但缺乏的因素也在增加。

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首席研究员张延生近日对香港当地媒体表示:“过去港澳更多的是与内地合作,促进商品和要素的流动性。国家的下一步是促进制度开放,即促进规则、法规、管理标准和治理的现代化。那么港澳在这些方面能发挥什么作用,应该在规划中有所体现。”

香港金融管理局前总裁任志刚也指出,香港应推动经济运行的“规则与制度的衔接”。中央可以考虑推行“五通战略”,即“首都在大湾区更流通;区域内货币兑换更加顺畅;货币在该地区流通;改善金融基础设施的连通性,如支付和结算系统;在区内金融中介活动之间建立互通性,例如允许区内银行在区内自由提供服务,但须符合监管规定。”

相关的金融业增量可能在这一系列变化中诞生。从跨境金融的发展来看,香港可以发挥的作用还有很多:如果人民币走出去能够继续加速,香港仍有机会从“单向”变为“双向”的中转站:有助于外国投资者投资中国,内地资本进入全球市场;中国金融机构的全球化也可能是一个充满挑战和机遇的新业务。“中国的跨境金融仍有广阔的场景需要通过香港来拓展。”将于2020年底离职的HKEx CEO李小嘉认为。

以已经进入“倒计时”阶段的理财为例,2020年5月中国人民银行等四部委发布的《关于金融支持粤港澳大湾区建设的意见》中,提出建立“跨境理财通”机制,支持广东、粤港澳大湾区包括深圳的城市居民通过港澳银行购买港澳银行销售的理财产品,开展本外币跨境资金池业务试点。

内地与香港跨境财富管理通的启动,被认为是一件“赶早不赶晚”的大事,也将为香港继续巩固私人财富管理中心地位注入新的动力。随着内地富豪的增加和财富的积累,香港有望继续巩固亚洲最大、全球第二的国际财富管理中心地位。

香港特首林郑月娥(Carrie Lam Cheng Yuet-ngor)推迟了原定于20438年6月+10月65438+2020年4月发表的施政报告,这也被普遍解读为希望与“十四五”规划更好地衔接。已公开表示将在金融、科技创新、民生等方面寻求中央政府的政策支持。“范围离不开香港自身优势和仍有发展潜力的方向,比如加强两地金融互联互通,包括正在等待实施的‘财资通’,甚至期待‘全保通’;希望中央政府进一步支持深港合作建设粤港澳大湾区国际创新科技中心。香港的航空业受到疫情的重创。我希望能有一些政策来巩固和提升香港国际机场作为大湾区航空枢纽的地位。”

除了争取政策,落地的前提仍然是香港能否实现“人与人的和谐”。香港中文大学(深圳)全球与当代中国高等研究院院长郑永年认为,近年来,香港饱受“身份政治”之苦,一切都泛政治化、意识形态化,导致社会价值观高度极化,演变为“对抗政治”。如果政治分裂使香港无法抓住机遇,它的衰落是不可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