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论文
面对何寿和张鹏的连珠炮式表演,康熙基本摸清了案情,形成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张拳对及其船队的破坏显然是违背常理的。牟沁源无罪,和张也没有与海盗通奸。他们充其量只是贿赂人出海做点远洋生意。但是,康熙是矛盾的。他知道张伯兴是一个清正廉明的人,在汉族文人中有很高的声誉。江南“众举黄旗,迫乐罢,往大人(敖)府邸,以矜督”[34]。刚刚发生的南山案,让江南满汉关系紧张。如果张伯兴处理不当,必然会对满汉关系的稳定和清廷对江南文人的控制产生负面影响。此外,他还可能意识到张伯兴杀船队是为了维护清王朝的国家稳定。大米是国家战略物资,怎么可能轻易走私?康熙早已注意到江南日益严峻的物价形势:“江浙以富著称。之前去南方考察的时候,米价才六七块一石。最近听说江浙的米价,每石高达122三钱。人民怎么会这么自卑?”[35]江南米价不断上涨,即使在丰年也没有回落的迹象,供不应求的市场局面已经形成。在这种形势下,有人敢于做大量出口大米的生意,把国内已经紧缺的物资运到国外去赚钱。在思想强势的康熙眼里,这自然是危害国家经济安全和社会稳定的恶劣行为。康熙估计江浙米价可能与“江南的米,是出海的船带回来的...并且也相关”[36]。
所以在张伯兴的折子上写着朱批禁止出口大米:“此折极宜。”[37]而张伯兴的建议被采纳为《大清律例》:“渔船出国,不准装米或酒,进口时也不准装货。违者将受到严惩。”[38]这种矛盾的心态使得康熙无法按照大臣的建议处决张伯兴。但张伯兴在江苏执政多年,多名省部级官员因督抚互参和案而得罪,政治话语权不佳。“剩下的人都不叫张拳好人。”张博兴在“海商风暴”中的“过度自卫”让大家笑而观望。[39]张拳在江苏没有立足之地。于是康熙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安排——张博兴幸免于死,却被调离江苏这个是非之地,命走南书房,任仓场侍郎,授侍郎掌管仓场和千发堂事务,直接置于康熙掌控之下。
康熙对张伯兴的处理是成功的,但对“海商风波”的处理是失败的。这种失败可能是不可避免的。因为在清帝眼里,稳定是压倒一切的大局。相对于几亿人口的汉族,满族并不是一个强势群体。他们害怕失去对具有强烈民族性格的汉族的控制,所以他们尽力维护制度的传统和一致性,避免和制止任何突破传统的现象和行为。所以康熙不鼓励远洋贸易。他曾清醒地认识到:“西方等海外国家,几千年后,中国可能会厌倦。”[40]因此,他非常担心海商与海贼勾结,特别是与反清组织和西方国家勾结,煽动是非,威胁清朝对江南和东南的统治。在大米贩运问题上,康熙认为“大米特别销往福建、广东,如果卖出去,与外国海贼有很大关系”[41]。他把漕运视为损人不利己的行为,认为这可能严重威胁江南地区的经济安全和物价稳定,因此倍加怨恨。江南是汉族士大夫的聚集地。康熙必须在那里维持稳定,没有超越传统的变化迹象。就这样,康熙允许张伯兴消灭了的船队,阻止了他们走私大米。
张元龙不是唯一一个私下卖大米的人。康熙五十五年十月二十五日,在御门听证会后的礼仪会上,康熙指出“张拳曾经打过,下过海的人很多...被抬到几千米,特别是卖到外地”[42]。那为什么国外走私大米屡禁不止?一个重要原因是立法管理的不完善。清朝的法律通过在司法实践中增加事例不断丰富和完善,这个完善过程直到乾隆时期才完成。康熙时期的例子很粗糙。《大清律》、《军法》、《关津》中的“私自出国、非法出海”一条,只是笼统地规定:“凡私自贩卖、出海军用物资者,一律打一百棍”。[43]“弹药”的概念非常模糊,很难说大米包括在内。康熙年间的例子只指出“沿海地区的海盗势力强大的地方,军民等。,私自造船,他们会带着违禁物品出海,去外国买卖,和海盗一起偷渡...主犯将按谋反法惩处”[44],“违禁物品”的外延不明确。直到乾隆元年,才确立了严禁大米销往国外的先例——“汉奸走私米粒到外国接收土匪,拟作决断”[45]。张远·龙和他的同党只是在钻法律的空子,向国外出售大米。立法的马虎从另一个角度反映了康熙朝国家对外贸易政策的摇摆不定。顺治十七年,规定禁止私造双桅海船,违者斩首。康熙二十三年,海禁重开,私造双桅海船的刑罚降为流放。到康熙四十六年,商贾渔船都是铁甲打结,于是双桅与之合二为一。[46]这实际上为张元龙“意图拥有100艘外国船只”的宏伟计划的实现创造了良好的政治环境。但这种相对宽松的对外贸易政策,随着康熙末年江南大案频发,以及海盗导致的东南沿海局势恶化,逐渐发生逆转。张元龙案实际上是康熙收紧海外贸易政策的第一个信号,也是康熙五十六年禁止南洋航海的第一个信号。
康熙默许了张伯兴灭船队的初衷,当然是因为从维护清廷对江南宏观控制的立场出发,康熙对他的选择并无异议。但如果从历史反思康乾盛世的角度重新审视“海商风波”,那么康熙的选择是错误的。张元龙曾经有一个“拥有100艘外国船只”的宏伟计划。假以时日,鉴于更为宽松的贸易环境,这支船队很可能成为东亚地区更大的远洋商业集团,这对中国的外向型经济和海外市场开发极为有利。18世纪,中国内陆市场的粗放式开发基本完成,人口日益出牙,人地矛盾日益突出。把国家经济发展的重心和解决人口养活问题的出路转移到海上,是解决当时盛世背后危机的较好办法。当然,在18世纪的特殊国际国内环境下,做出这样的选择是需要很大勇气的。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意味着国家经济战略重心的转移和现代经济体制转型的开始。外向型经济的发展必然导致自然经济的转变和小农生产形式的破坏,这是儒家和新儒家所不能容忍的。所以深受儒家文化影响的康熙不能也不可能做到。
张元龙舰队的覆灭,不是一个海商或远洋商船队的悲剧,而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悲剧。从某种意义上说,康熙轻易放弃了一个可能突破经济社会发展瓶颈,进而推动中国社会向近代转型的重要机遇,放弃了一个依靠民间经济力量控制东南亚商路的天赐良机,以重建中国东南海防防线,开辟中国经济增长的新的地理空间,扩大中国在亚太地区的地区影响力。这是非常令人遗憾的。康乾盛世将中国封建社会的传统经济、政治、文化推向了极致,却失去了一些引领中国进入现代化进程的黄金机遇,使中国始终徘徊在传统框架中,这是康乾盛世的历史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