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道论说文

论“孝”今天我似乎很难再提起“孝”这个话题。因为西方学术界,以及受西方学术界影响的中国学术界,似乎都忘记了这个问题,似乎应该关心这个问题的是哲学家或者伦理学家。伦理学者往往关心诸如正义、人们是否有权自杀、安乐死和堕胎以及环境伦理、商业伦理、性伦理和网络伦理等问题,但很少关心孝道问题。

“孝”是我们中国现实社会中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我今天先讨论一下孝在历史上和现在所面临的一些困难,然后再讨论这些困难在今天能否克服,如果可能,在什么意义上可以克服,从而找到孝在现代和未来的生机和活力。

首先说一下孝道难的一面。“孝”字形体现了孝顺的意思,好像是子孙,赡养一个老人,所以“孝”的基本含义就是要善于服侍父母,让父母幸福。那么,孝顺到底是女性天生的倾向,还是需要外界诱导甚至压力的自觉行为?按常理分析,一个人对你好,你对他好,他对你不好,你对他不好。我们都知道父母一般都对孩子很好,所以按照常理,孩子应该对父母很孝顺。但是现实生活中有很多不孝的行为。儒家是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的?孝顺是天生的还是外界影响形成的?正统儒家认为,孝是自然的,人性本善,所以有善、有义、有良知。所以儒家和孟子、王阳明一样,认为子女生而有孝。

对于不孝,传统儒家认为应该用外在的方式来解释,主要是环境的影响。在现实的外部环境中,儒家认为。人的丰富活动是为了追求利益,满足自己的愿望。所以他们在这个环境里呆久了,就会认为父母也是利益相关的,子女和父母的关系也是很现实的利益关系,这样一个人就会失去孝心,也就不可能有孝心。

如何克服不孝?中国传统文化在这方面有很多方法。按照儒家的说法,首先要教育孩子保持孝顺,防止不孝之心产生;其次,需要建构各种规则、习俗、成文或不成文的法律来压制甚至惩罚不孝,鼓励孝道。从汉朝开始就是这样,所以在过去的一两千年里,我们中国的文化其实产生了两个主要的影响,就是孝难和孝感人:

首先说说孝道的难处。我们的文化已经成为一种尊老爱贫、注重返璞归真的高度文明的文化。但另一方面,由于要求孩子各方面都要孝顺,这些规定往往是刚性的,导致了很多假孝顺和虚伪,尤其是抑制年轻人自由创新的环境。

当我们的旧文化在19世纪下半叶和20世纪初面临巨大挫折的时候,以《新青年》为代表的新文化运动喊出了“打倒孔家店”、“打倒吃人的封建礼教”的口号。有了这种趋势,我们看到的是封建王朝的覆灭和儒家思想的衰落,随之而来的是孝文化的衰落。

从此,孝道面临巨大挑战,进入非常艰难的时期。起初,这种挑战往往来自于精神层面,即改造社会、改造生活、用一种普世观念解释世界的努力。于是我们看到了很多年轻人冲出了所谓的封建旧家庭,投身于社会改良和革命,也看到了很多年轻人科学救国,用科学解释一切,解释家庭,解释家族世代,解释家族未来。总的倾向是,都认为孝道或亲子关系应该让位于或服从于个人、党或国家的要求或利益。

首先,我们应该注意到“孝”并不像传统西方哲学所处理的那样是一个永恒而抽象的概念。“孝”包含着非常深刻的、原始的时间,它不是永恒的。但这个时间是一种原始时间。孝是指子女与父母之间存在着密切的关系,即代表当下维度的子女或年轻人与代表过去的父母或老一辈之间的密切关系。

在孝中,世代重叠交替,过去、现在、未来相互交融,故称孝时或孝时。孝时是原始的,因为与物理时间相比,孝时与物理时间和GMT有很大的不同。它不是人类存在之外的,或者说它是纯粹客观的,可以用钟表和日历精确测量的。

你能说一个人一年为父母付出了多少身体上的时间,就算孝顺吗?孝的时间不像物理时间那样是线性的,时间的三维顺序是绝对不可能重叠交替的。整个物理时间从过去到未来一直在一个方向流逝,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儒家子弟自然知道孝道是对的。问题是,不孝只是外界环境造成的吗?随着幼儿年龄的增长,他越有可能淡化与父母的联系,淡化来自时间与血液的童心。

在我看来,除了儒家的物欲和利益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削弱孝道的原因,就是个人意识的出现。当孩子成长到一定程度,开始意识到自己是一个独立的实体,有自己的生存价值,由此产生了摆脱父母阴影,寻求独立的倾向。虽然他认为的影子其实充满了爱和关怀。

个人意识不等于物欲意识,它是一种相对自然的精神形态,孩子长大到一定时候就会出现。所以我觉得孝道自古以来就面临着内在的冲击和一定时间的破坏力,正统儒家并没有完全认识到这一点。个人意识和物质欲望确实有一个* * *共同点,那就是两者都属于一个孤立的当下时间形态,从根本上与过去和未来是分离的。比如对于实物来说,一瓶可口可乐只有喝在嘴里,吞到肚子里才是真实的。过去的100,未来的100,都不如现在手里的100真实。

自我意识是只有在当下才存在的东西。它不像实物一样是复数,它只有一个。所以,自我可以理解为一个永恒的,大写的当下,贯穿所有具体的当下,或者大写的我。我们注意到英语中的I,也就是I总是大写,你,他或她都不大写。对于这种个体化的自我意识来说,过去的我和未来的我只是现在的我的一种延伸和扩展。“我”永远是当下。如果“我”不在了,或者现在不在了,那么什么都不在了。这就像路易十五说的,在我死后,无论洪水是什么。相对于我上面说的孝道时间或者亲子时间,个人意识的时间状态更接近物理时间。它由一系列看似孤立的“现在”组成,以一个大写的“现在”为主导,以扁平化的方式从过去流向未来。它有明确的死亡日期。如果有一天个体死了,从此就没了,没有人会真的再去想它。

中国的传统文化在面对个体意识的冲击时,总是试图维持父母与子女之间的联系或血缘关系,但在西方,现代文化、现代文明以及受其影响的整个人类的所谓现代化或全球化,却鼓励年轻人彻底切断这种血缘亲属的脐带,从而彻底从父母的阴影中解放出来。我们可以读一读鲁迅先生写的一篇文章——《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他认为,只有这样,年轻人才能成为有独立判断力的成熟个体。一个现代社会就是由这种单一的、平等的、没有根本区别的个体按照某种显性或隐性的契约组成的,这种倾向认为在此之前的社会是原始的、不发达的。

哪种形式的时间和社会更可取?我不做任何判断。我只想说,孝在现代性潮流中的命运不会太好。比如我们经常看到觉醒的父母,或者说觉醒的年轻人,就像鲁迅先生说的。其实他们觉得人情淡漠,我对父母也没有多少真正的孝心。估计以后我的孩子也不会对我好。那我为什么还要孩子,还要受这个罪?根本不要孩子。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很可能不会像鲁迅先生所期待的那样,出现一大批孝顺、利他、牺牲自己来彻底解放孩子的父母。

为什么?在我看来,觉醒的前提是优先考虑个人意识和个人价值,这与自我否定和自我救助的要求是矛盾的。因此,现代国家的人口正在减少。于是现代科技就出来了,来治愈现代病的普遍现象。有了克隆技术,我们可以批量生产孩子。这将成为未来更现实的技术。

像《黑客帝国》这样的科技奇幻电影,人都是在管道里批量生产出来的。虽然这是天方夜谭,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如果我们想一想这种情况,到那个时候,孩子们在一起见面,就不再互相问父母是做什么的,而是问他们是从哪个厂哪个车间出来的,在哪个区,在哪个管道上,按照什么程序养大的。到那个时候,人类社会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这种完全对象化和生产性的人还不是一个真正的人吗?

现在来说说孝道感人的一面。有一个问题,在今天这个现代化或者现代化的时代,“孝”是否还能打动人心或者具有天然的生命力?让我们沿着刚才提到的时间分析的线索来讨论。

现实生活中,受时间总流量的影响,亲子关系结构中的爱的流量是不平衡的,往往是父母对子女的爱被子女对父母的回报远远抛在后面。爱的流动也是时间与问题的原始联系,体现在生活中非常亲密的恋爱关系。

在我看来,越是在原始的和人类的存在时间和状态下,爱情的结构越是趋于平衡和互动。比如在草履虫的世界里,父母和孩子之间的爱并不明显。在鸟类和哺乳动物中,父母与子女之间的爱是显而易见的,而子女与父母之间的爱却不明显,虽然我们中国文化中有句话叫乌鸦反哺。只有当人类到来的时候,我们才能看到,在这条由最初的时间升华而来的爱情之河中,有许多明显的旋转机制,而这种机制激发了更丰富、更波澜壮阔的情感波澜。所以有很多比动物更深刻的情感,除了爱还有恐惧和仇恨。

只有在人类中,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仇恨和恐惧,才能达到动物根本无法想象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深远程度。这与人的时间感的扩大和加深有关。所以现代西方著名哲学家维特根斯坦说,狗会害怕主人打它,但它不会害怕主人明天打它。

正是由于人类对时间视野的拓展,以及时间的三个维度——过去、未来和现在的内在交融,我们才有了更深层次的独立感和反应感,我们可以称之为初级的交流感。从动物到人,意识和感情就像是从小溪融化成大河,又从大河流到东海,所以庄子谈海洋,感叹。这时,发生了深刻而奇妙的爱恨转化。这种爱,迷恋爱情,并不完全是由身体、平坦的时间决定的,也不是由这个时间决定的利益感决定的。而是能激发出异常的、物理上称为反熵的、更丰富、更动人的感情,振荡出一种深刻而华丽的生命意境,以回应过去和未来。人们不得不忍受巨大的苦难,经历巨大的悲伤。就像释迦牟尼说的,人生苦海无边。只有人能痛苦到这种程度,动物不能痛苦到这种程度,但这种深刻的时间和生存境遇才是生命的意义和快乐的源泉。

在我看来,要让孝道动人,就是要让孩子进入原始的汹涌的时间和纯净的大海。在现实中,首先意味着进入父母的时间,进入父母爱孩子的生活状态。进入,不只是一般的知识。爱情其实是爱和恐惧的结合。父母总是怕孩子生病,学习不好,所以称之为爱。如果孩子能进入这条时间的河流,并被它深深感动,自然会产生一种能打动父母和他人的孝心和孝道,从而达到亲子关系中的爱的互动,建构不同的完满自足的生命形态。

所以孝道的感动,要从体会到父母的感动开始。父母的爱真的很感人。总是那么的自发和坚定。不管孩子是弱是弱,他们已经有了个人意识和叛逆意识。即使是最普通的人,一旦成为父母,也能有超越当下和自我的意识,敢于突破一切困难。面对这种爱情,越是英雄要低头,越是硬汉要流泪。比如春秋时刺死廖望的颛顼,南宋时的岳飞都是这样。这种爱自古以来就是中国人心中神圣的源泉和真正的源泉。有两句诗,“劝君春来不捕鸟,子待巢中待母归。”每次看都觉得很感动。感动来源于诗中所表达的亲情,虽然是动物父母与子女的深情,是父母与子女生死相依的生存形式。

被这种活着的形式感动,是孝的结束,是人的开始。仅仅要求孩子保持正义,破坏人的欲望和克己孝顺,虽然在一段时间内能产生一些效果,但很可能不会导致孝顺和充满原始之爱的孝顺。真情中才有真情,真情应该理解为真正动人的真情,永远来自真情,充满真情。儒家特别注重孝道。孔子作为儒家的创始人,他的思维方式和风格比后来的儒家正统大师们更具独创性。他更注重德与思的时机与情性,情与理的交融。我们读《论语》,可以看到孔子在讲孝道的时候,总是把学生引向亲情,引向最初的时光。关于三年丧有一个著名的讨论。在古代,父母去世后,子女要守孝三年。孔子的一个学生说,三年丧耽误了一切,所以一年就够了。孔子反驳他的时候,一点道理都没有。他说,为什么有三年丧期?因为一个人出生后三年都离不开父母的怀抱,就要守三年。鲁的另一位医生问孔子什么是孝,孔子回答说“父母只担心自己的病”,翻译成现在的话就是“父母总是担心自己的孩子生病”。虽然这看似无关紧要,但细细品味,意义重大。孔子其实说过,父母最担心孩子生病,所以关心自己的健康就是孝顺。

有了孩子之后,我深深体会到了这一点。身体虚弱的孩子容易生病。生病的时候,我和老婆商量要不要送他们去医院。我怕再被传染,就没送他们去医院吃点药,凑合着吃。半夜,我开始发烧。所以我冒着大雪,骑着自行车。老婆带孩子去医院打针。这是很常见的,做过父母的都知道,古今中外都一样。

孔子的话令人动容。只要你能感受到父母最担心孩子的健康,如果你感动了,那么关心自己的身体就是孝顺。同时,既然感动了,就会担心父母的病,担心父母的病。

孔子也说:“在父母之年,你要知道,一个是快乐的,一个是害怕的。”这里的“父母之年”看似是一个物理时间,一个时代,但孔子认为这不仅仅是一个物理时间,而是一个生存和孝道的时间。什么是“一个人快乐”?因为爸爸有这么充实的过去,我很开心,明年就大一岁了,很幸福。但“恐惧第一”说明你同时害怕和恐惧,因为你的父母年龄越来越大,越来越容易生病,他的未来越来越少。所以,父母之年其实是一个热闹的操心过去和未来的时候,杂音微微存在于孝子的心里。

3000年前的《诗经》就唱到,“我母圣慈,我无一人。”翻译成现代汉语,意思是“我妈那么圣洁美丽,我们这些做孩子的,没有好人,总是不孝。”母亲是真诚纯洁的,人怎么能不叫圣洁善良呢?世界上真正的母亲,哪个不是圣人?哪个妈妈在努力养孩子的时候不完美?

中国有句话,“儿子不觉得妈妈丑,狗不觉得家里穷。”在儿子眼里,妈妈永远是最好最漂亮的。在我们现代生活中,什么时候能被这些不孝的孩子感动?时序永远不会完全遵守任何一个普遍规律,尤其是感人的时序。当我遇到人生最大的挫折的时候,当其他很多关系都在变质发霉的时候,我会感受到父母的爱的珍贵。

有句老话叫“养儿育女,方知父母恩。“有个同学问我能不能谈谈孝顺和谈恋爱有没有内在联系。这个问题很好。关于这个问题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当你称呼异性朋友为“亲爱的XXX”时,有没有想过“亲爱的”的由来?没有父母那种纯洁动人的爱,你能在这里谈你对异性朋友的爱吗?一个不能被这种原始的亲子之爱感动的人,能长久的爱自己的女朋友或男朋友吗?你能爱他(她)未来的孩子吗?在著名的《我和你》中,马丁·布伯很好地阐述了一个道理。他说,世界上最原始的存在,最真实的体验,发生在我和你之间,而不是我和它之间。”它“意味着它可以被客观化,并服从物理时间、计算时间和因果率。他说:“当我念诵你的时候,事物和对象都不存在了。在我与你的直接关系中,现实生活在这种直接关系中相遇。“在我看来,原来的你,其实不一定是布波说的那样。你通过上帝的恩典遇见了我,但首先,你的母亲和父亲。我们在父母的怀抱中,在奶声奶气中,在父母清澈而天真的哭声中遇见了你,父母总是用爱回应这种呼唤,还有“爸爸妈妈,所以在我看来,只要我们还能听到这种对爸爸妈妈,对父母的呼唤,这种呼唤充满了各种含义,有的是需要,有的是恐惧,有的是焦虑,有的是激动, 有些是一种幸福感的表达,只要能被它感动,用它打动人,我们还是有理由对“孝”在现代社会的未来命运抱有一些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