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笔下为什么会出现城乡二元对立的格局?

早期对沈从文作品的研究基本上停留在对其小说的价值判断上。其中苏的《论沈从文》(第三卷第三期(文学),1934)称沈从文为“风格作家”。从她的语气来看,她似乎并不看好沈从文的作品。她把沈从文的艺术特点概括为三点:“第一是创造特殊的风格”,“第二是句法”

早期对沈从文作品的评价,李健吾比较中肯和到位。在他著名的评论集《醉花记》中,有一篇文章的题目是<边城>——沈从文先生,写道:“可爱!这是沈从文先生小说的又一特色。他笔下的人物都是可爱的”,“这些可爱的人物,每一个都有善良淳朴的灵魂”,“他们的心是对应的,行动和思想是一致的”。他们很坚强,很冲动,但也有一些是向上的情绪,在挣扎,在克服自私的情绪。对生活没有过度的期待,他们的付出都用在了别人身上:成年人的美好。”“沈从文先生是画,不是雕;他对美的感受让他无法分析,因为他害怕暴露人性的丑陋。”李健吾先生大概是除了作者本人之外,第一个发现沈从文作品中人性之美的人。虽然没有做全面深刻的分析,但沈从文在当时应该是满足于拥有这样一个知音的。此外,在同一篇文章中,李健吾先生还首次将《边城》与八马图进行了对比,认为八马图是一种嘲讽,但并不是《边城》的主旋律。可惜我们没有找到城市与乡村的两个世界,而仅仅局限于对他小说效果的探讨。

追溯沈先生作品中对人性美的评论,恐怕最早也要落在他的自述碑文上。在《边城》的题词中,他说:“因为他们忠厚老实,所以生活的某些方面极其伟大,某些方面极其平凡,某些方面极其美好,某些方面极其琐碎。——当我开始写它们的时候,很自然地让它们更有人情味,更有人情味。在后来的《文选》序言中,就更明确了。他说:“我想展示一种生命形式,一种美丽、健康、自然的不与人性相矛盾的生命形式。”他还说,“我只是想建一座小小的希腊神庙。选山为地基,用坚硬的石头堆砌。精致,结实,匀称,小巧但不修长,是我理想中的建筑。这座寺庙是献给“人类”的。“这大概是沈从文小说‘描写人性’最早的定位吧。作者自己的陈述大概是正确理解小说主题的最好材料,所以这几段话也成为了后续讨论沈从文小说主题者的必备材料。

关于城市与乡村的对比描写,沈从文一开始似乎是有意识的。在《边城》的题词中,他说:“我不止步于此,但我准备给他们一个比较的机会。在另一部作品中,我会提到20年来的内战,让一些首当其冲的农民失去了原本的淳朴、节俭、祥和、正直。到了长河,他很快从《边城》的田园心境中清醒过来,那里到处都是城乡对比的痕迹,带有五四启蒙运动的特征。在《长河》的题词中,他说:

乡村社会一直保持的正直、淳朴、人性的美好几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近20年来在现实社会中成功培养起来的庸俗人生观。虽然尊崇鬼神、敬畏命运的迷信已被常识摧毁,但生活中的是非之辨也已荡然无存。“现代”这个词已经到了湘西,但具体的东西只是大量装点城市文明的奢侈品,优质的香烟和各种罐头在各行各业中广泛消费。

在《长河》中我们不难看出沈从文的城乡对比意识。而后续对这方面的评论一般都是以此为依据。

从新中国成立到20世纪70年代末,中国的沈从文研究处于空白状态。这时,在香港和国外都找到了沈从文。

1961年,夏志清的《中国现代小说史》英文版(参考复旦大学大陆版)出版,其中为沈从文单独开了一章,对沈从文的人性描写不乏批评:“按理说,他过去在湘黔川之间走来走去,对苗族生活习俗的了解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这种认识缺乏人类学依据,不够深刻,所以沈从文美化了原住民,说自己完全“沉迷于唯心主义的境界”。但总的来说,他对这种人性描写基本持客观评价态度。他指出“他(沈从文)认为人类要想追求更高的美德,就必须像动物一样保持原始、纯粹的本性”,然后夏志清在文章中对沈从文的小说《慧明》、《肖骁》、《三三》、《边城》、《盛》、《夜》进行了评论。理解同情和肖骁的“纯洁天真,凡事相信人”,都是夏志清对沈从文人性美的发现。他评价说:“一个天真但很快就要进入成人社会的女孩;“一个绝望的老人,却依然肯定着生命的价值——这些都是沈从文用来代表人类纯真感情和这个世界上一种不妥协的美好的符号。”沈从文对人类纯真感情和完整人格的肯定,无疑是对自满浮躁的中国社会的一次可贵批判。“更难能可贵的是,在论述沈的作品时,还选取了关于沈的城市(夜、大小阮、静)和乡村(惠明、三三、笑笑、边城)两类作品。这些作品风格各异,成就不同,艺术水平不同,很有代表性,开创了一个新的时代。

20世纪70年代,金的《沈从文传》是影响最大的一部。这个非常推崇沈从文的美国人,把沈从文的地位提升到了一个无界的境界。在他的书中,沈从文的作品是主线,所以不可避免地要加上对他作品的评论,包括对人性美的描写的评论。比如他说:“沈从文笔下的乡下人不会说谎,不会作假。他们喜欢用善良来耍花招,但不会用卑鄙的手段,尤其是客人——他们与城市里盛行的方法无关。他们还说,“这种写法使乡下人理想化了,虽然也包含了真理的内涵。“这些都已经完整地描述了沈从文人性美的内容,只是没有详细论述。同时,他也认为这种对人性的美好描述也是理想化的描述,现实中很难找到。而且他还引入了“都市人手段”来反对它,并且有了城乡二元对立的视角。但作为传记作家,其关注点还是在于作家本人。

从80年代到现在,沈从文研究遍地开花。对沈从文作品的研究开始从各个角度进行阐述,这里只说明关于人性之美和城乡二元对比模式的部分。

正是吴在沈从文的小说中全面展现了人性之美。他在《论沈从文笔下的人性之美》(上海文艺出版社65438+17年7月文艺系列第0983期,引自沈从文研究资料)一文中,选择了《边城》、牛、慧明、连长、。

《边城》的人性之美体现在一个“爱”字上:两性之爱,父母子女之爱,朋友之爱,人类之爱...沈从文推崇和倡导的正是这种爱,但他并没有滥用在别人身上。在《边城》的题词中,他一开头就宣称:“我对农民和士兵有一种说不出的热爱,这种感情在我所有的作品中随处可见。我从不掩饰这种感觉。”

然后,正是从这些人身上,他论述了他们的“爱”以及这种“爱”所表达的人性之美。接着他又提出:“沈从文笔下的人性之美,往往是生命的赞歌”。他说:

生命,对于人来说,无非意味着人的体力和脑力,人性就蕴含在人的体力和脑力之中。所以,首先生命是存在的,才能谈人性。沈从文作品中的人性之美,与他对人的生命力的充分肯定是分不开的。他认为从泛神论的角度来看,所有的自然都是神圣的。他将自然人格化,自然的神性就是人性。大自然中一切生命的欢呼,在他看来,都有一种人类的美。

由此我们不难看出,吴先生一直在从不同的角度阐释沈作品中所蕴含的人性之美以及这种人性之美在作品中的具体体现。难能可贵的是,在文章的倒数第二部分,他提出了沈作品中人性美的社会内涵。他说:

沈从文所写的人性之美,大部分是有社会内容的,并不完全存在于作家的主观意向中。作家往往把人物身上的人性之美与丑恶黑暗的现实相矛盾,从而使作品具有不同程度的现实意义。

指出人性之美不是孤立存在的,这对于后来将他的都市小说引入乡土小说具有重要意义。这是一篇写于80年代初的文章,表明沈从文研究在80年代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局面。然而,从人性的角度来探讨沈从文的作品,始终是一个难题。所以后来的作品都是以它为基础,要么是围绕一篇文章,要么是简单地从一些作品中列举出一些人性美的现象。一直无法深入。

此后,许多论者试图从人性美的角度来解读沈的作品。费从自然、人性、美的角度对沈从文的小说《雨后》进行了坚决的阐述,写出了自然人性之美——沈从文赏析沈从文的《雨后》集人性之美与自然之美于一身。王文杰的《论沈从文的自然人性观》(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4年9月第5期第31卷)也从自然的角度阐述了沈从文作品中的人性之美。赵连文的《人性的朴素美——论的思想倾向》(学术交流第一期1996)也从人性美的角度阐述了《边城》的思想倾向。他在描述了崔璀和《边城》中的老船夫所表现出的人性之美后说:“《边城》具有重大的社会意义,给人以健康的影响,欣赏优美的艺术,达到寓教于乐。”他还认为:《边城》具有一定的反封建思想意义。“这些从人性的分析来说都是比较新的东西。广东湛江师范学院人文学院教授赵金钟从和谐的角度解读沈从文的作品。在沈从文的《和谐社会》——对《边城》和谐意蕴的诗性分析中,他认为“沈从文的‘和谐社会’包括三个部分:和谐的自然环境、和谐的社会环境、和谐的生命形式”,并从和谐的角度赋予和谐的社会环境和自然环境以人性之美。青海大学社会科学系梁在读《边城》时写的《人性之美与传统文化内涵的符合与背离——竹简对《珍珠》价值遮蔽的原因》,是一个比较新的问题。他认为“读者过于关注人性之美,而忽略了人性之美与传统文化内涵之间的偏差。这里介绍了人性美和传统文化两个概念。山东师范大学文学毕撰文《沈从文小说中的人性描写新论》(山东农业管理干部学院学报2004年第20卷第3期)。本文从美与自然、社会、美与健全的人性、美与理性关系中的人性三个关系框架来考察沈从文小说中的人性描写,不脱离对人性的阐释,但不再遵循作品的视角。

美与真之间——老庄的诗意悖论与沈从文的城乡二元对立叙事模式湖北省社会科学院刘·(学术交流,2003年8月第8期,第113号)提出了城乡二元对立叙事模式的概念,他把《边城到长河》看作是从美到真的过渡。虽然我谈了一点人性之美,但中心是讨论《边城》和《长河》的美与真。本文论述了美与真、城市与乡村的二元对立,重点论述了《边城》和《长河》的真美。

在蓝涤之的专著《现代文学经典:症候分析》中谈及沈从文的《边城》时,他通过抓住崔璀“没见过世面”和“纯乡下姑娘”的特殊症候,用自己独特的分析方法来解释《边城》,认为它建构了一种与世俗无关的自然生活方式,提出了《边城》

复旦大学的陈思和教授,在《中国现当代文学名著十五讲》中关于《边城》的讲座中,也提出了“理想化的翡翠,理想化的边城”的观点,把《边城》中的翡翠和世界当作脱离世俗的理想境界。他说:“《边城》体现了世间的美,体现了自然影响下的人情。在这里,他将人性之美与人情之美割裂开来,这与崔璀和《边城》两个意象密不可分。《崔璀》体现了人性之美,《边城》体现了人情之美。

之后关于人性之美的阐述,有很多杂七杂八的,有从不同角度的,有创新的,也有千篇一律,毫无意义的论文。但只要提到沈从文湘西题材作品的主题,似乎就有一种把他的作品和对人性美的描写联系起来的感觉。

至于沈从文对城乡二元对立的论述。赵玉安在《沈从文建构的湘西世界》(文学评论第6期,1986)一文中说:

这里有两个“互为参照的世界”,两种文化互相发明,互不遮掩:“都市文化”让“湘西文化”有了理想化的形态,“湘西文化”让“都市文化”真的生病了。寻找和发现“对立面”也可能成为审美创造的动力。

这是较早准确地将沈从文小说视为具有城乡二元对立模式的一种。而且他还论述了“湘西,体现了文化批判的倾向”这一命题。都是具有独特价值的话语。在此基础上,后来出现了一系列关于湘西世界或都市世界的论文。不过大概也是一样的套路。

湖北大学人文学院李俊国撰写《城乡互参模式与城市文明批判——沈从文都市小说论》(刊于《湖北大学成人教育学院学报》)。他认为:“沈从文对城市生活堕落、城市道德病态、城市人性虚伪的描写,体现了城市文明的批判色彩。”通过对一系列都市小说的论述,列举了一系列都市小说中的病态表现。同时也认为通过“城乡互参模式”的比较,城市的病态更加突出,从而具有强烈的文化批判意识。

但讨论文章大多从都市小说或乡村小说入手,探讨相互借鉴的体系。同时又不自觉地引入对立的世界相互借鉴,这几乎成了讨论沈从文小说的套路。如吴福辉在《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中,在谈到沈从文时,他说:

沈从文的释佛有两套笔墨,可以描绘两种完全不同的现实。当他转而以一个乡下人的视角观察这座商业化的城市时,不禁露出了讽刺的尖刺。其实,描写城市生活的小说并不是完全独立于沈从文之外的,而是一直作为他整个乡村叙事风格的陪衬或补充而存在的。

在这里,将沈的都市小说定义为其乡村小说的附庸,取消了其都市小说的独立意义。实际上,他是从农村题材的角度来反思城市小说的。

大部分作者还是从相互借鉴的角度考虑。王缉志的《沈从文的农村小说及其创作意蕴》(南京社会科学院,1992.6,第52期)说:“沈从文的小说试图从农村和城市两个方面来描绘他所经历的历史的和现实的生活场景。”显然,他在阐述农村小说的同时,也引入了城市小说作为参照。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尹边英,著有《都市人的故事——沈从文都市小说论》。文章说:“城市故事里的任何人,比起沈从文农村小说里那些优雅清丽的形象,都是那么模糊如影”,他还介绍了农村小说作为讨论城市小说的参照物。

沈从文的小说多而杂,文章更是多如牛毛。这里只选取一些有代表性的论述,进行归纳总结,因为要对文章进行全面的总结,就要花费不仅仅是短短的篇幅,更何况有些文章都是在呼应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