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中国古代农业经济的论文。
新中国成立以来,历史学家对郑成功的研究做了大量工作。这一领域研究的主要特点是:在1960年代时代风气的影响下,学者们围绕“抗清复明”和“驱荷复台”两个核心问题展开自己的论题,对相关人物和事件进行探讨,并进行细致的考证,填补空白。这一时期的研究成果对坚定民族自信、弘扬爱国主义精神起到了积极的作用。1980年代以后,一些学者感到郑成功研究急需拓宽研究视野,逐渐将研究视角聚焦于经济领域,特别是台湾省的经济文化发展,以及与东南亚等地的贸易交流,推动了郑成功研究的向前发展。也有一些学者,从纯军事角度出发,主要侧重于对郑成功军事生涯中战略战术的探讨,或者对具体作战过程的分析,以及对相关人物、时间、地点的考证补缺。
以往的研究成果虽然显著,但也存在明显的不足,主要是研究视角大多局限于国史的范围,没有将郑集团放在世界背景下进行论述。没必要回避。在当时,这一领域的研究同任何人文社会科学一样,在相当程度上受到了强烈的意识形态倾向的制约。近年来,一些新锐学者借鉴西方史学方法,将包括郑集团在内的明清东南沿海商人集团的崛起置于世界史的背景下进行考察,其研究视野似乎有了新的拓展迹象。本文从战争与文化的关系入手,通过中西历史的比较研究,考察郑的海上商军集团,试图说明郑的海上军事力量与中国传统海军的本质区别,以及这种海上军事力量与西方意义上的制海权的关系;并试图指出这种军事现象背后更深层次的社会意义。因此,本文将进一步探讨郑海上商军集团与中国古代资本主义萌芽的关系,并对传统的“江南丝绸业论”的论证方法提出质疑。
一,
水军在西方称为水师,在中国古代称为水师。这两个不同的称谓代表了两种完全不同的文明传统。西方文明基本上发生在地中海沿岸周围,海上商业贸易是西方文明的主要传统,这可以追溯到迈锡尼,当时克里特岛的居民往返于亚洲、欧洲和非洲的沿海地区。从历史上看,地中海文明的一个特点是,当一个国家的生存和发展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商业贸易时,海上航线就成为其生命线。当这些国家处于战争状态时,控制海上航线成为双方成败的关键。这种情况对军事的直接影响是海军的诞生和海权意识的早熟,从而成为古代地中海文明在军事领域的标志。千百年来,地中海孕育了海军的原始细胞——海盗和武装商船、波斯腓尼基舰队、希腊雅典舰队、迦太基舰队、罗马舰队、威尼斯舰队和西班牙舰队,培育了近代西方海军马汉的制海权理论。然而更重要的是,地中海独特的地理环境造就了跨越历史时空的西方文明,本质上属于商业殖民扩张。海军不仅是这个文明的产物,也是其扩张的利剑。
军事科学分为海权和陆权。海权的重要性及其相对于陆地力量的优势在19年底被马汉总结为系统的海权理论,但早在公元前五世纪,希腊人和波斯人就意识到了海权的重要性。当波斯帝国对希腊城邦不构成威胁时,希腊人推崇斯巴达人及其步兵方阵,奉行“土地所有制”的传统。在拉德海战役和马拉松战役之后,雅典人感到在波斯腓尼基舰队的操纵下不堪一击。他们毅然抛弃传统,创建了雅典历史上无先例的强大海军。公元前480年,希腊海军在萨拉米斯海战中击败了波斯舰队。当时爱琴海北半部的沿海地区已经成为波斯军队的后方,希腊海军可以在海岸线的任何一点以大弧线登陆,切断包括赫列彭斯特海峡(现达达尼尔海峡)在内的后方交通。波斯军队虽然占领了雅典,但由于海军的失败,不得不彻底撤退。聚集在萨拉米斯岛上,打算去西西里建立另一个国家的雅典人,回到雅典重建他们的城邦。
萨拉米斯海战不仅像德国海军历史学家赫尔穆特·佩姆塞尔所说的那样,是世界上第一次因为海上作战而影响历史进程的海战,也是历史上最早表明海权优于陆战的经典战例。这场海战的另一个历史启示是,在国力增强的过程中,往往伴随着从陆权走向海权的现象。希腊人可谓世界历史上的第一个例子,后来的罗马人、奥斯曼土耳其人,以及近代的英国人、日本人、美国人,都可以算是“希腊剧”的翻版。
考察内陆农耕社会,生存发展依赖土地农耕,强烈的土地意识(表现为对土地生存空间的维护和拓展)衍生出了土地权利的军事传统,以及大规模的陆军和步兵兵种。中国、近代俄罗斯和普鲁士是这方面的代表。特别是中国,为了有效应对北方长期的水患和游牧民族的入侵威胁,被迫采取严格的强制性社会管理模式,并以儒家、法家等学说作为意识形态来论证这种社会管理的合理性,以加强强制性管理。由于自由贸易和市场原则本质上对强制性社会秩序构成威胁,商业活动自古以来就受到严格限制。商业经济只是农业经济的必要补充部分,商业精神在意识形态领域没有一席之地。另一方面,虽然中国拥有18000公里的海岸线,但与地中海文明不同,该国完全或部分依赖海洋生存。因此,建立在商业经济和海上贸易基础上的海军和海权意识很难在中国社会萌发。
在古代,中国农耕文明的存在,不仅排斥了海军军种和海权意识的诞生,也排斥了游牧文明的衍生品——骑兵军种。历史证明,游牧文明的兵种在农耕文明的圈子里大规模发展是灾难性的。汉武帝曾经建立了中国历史上最强大的骑兵部队,在抗击匈奴侵略的大规模战争中取得了成功。但“武帝末年,悔征伐”,史学家简伯赞指出:“武帝'外事四外,对内功利化',在完成辉煌事业的同时,也耗尽了文景以来国库的剩余财富”,这无疑给后人留下了深刻的影响,并延续了两千多年。在我们传统的农业社会,要维持一支在规模上能与北方草原民族抗衡的骑兵,就意味着大量的农业生产人口变成了纯粹的消费人口,大量的耕地荒芜。历史经验是,维持一支能与北方草原抗衡的军队是一种负担,但采取“兵民结合”、“兵民结合”、“招募农业剩余劳动力”、军队开垦耕地、完善动员体制等措施,维持一支战略规模的军队比维持一支战略规模的骑兵要容易得多。八
民国时期,军事学家蒋百里曾对一个民族的生存状态与军事实力的关系作出过精辟的判断:“我在世界民族的兴衰中发现了一个根本原则,即生存状态与作战状态一致者强,分离者弱,对立者亡。”海军的作战条件与海上贸易的生存条件相一致,骑兵的作战条件与草原游牧民族的生存条件相一致,不仅与农耕文明的生存条件相脱离,甚至是相反的。因此,在古代骑兵兵种主导战争舞台,近代海军军种主导战争舞台的时代,游牧民族和海上贸易民族始终处于主动地位,而农耕民族似乎注定被动处于劣势,因此在军事战略上只能采取防御态势。
萨拉米斯之战也凸显了西方历史上一再重复的另一个重要特征:海军舰队的命运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国家和民族的命运。10甚至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人类历史的进程。波斯帝国的衰落和希腊人的崛起都是从萨拉米斯之战开始的。埃克诺莫斯角之战成为罗马强盛和迦太基衰落的起点。莱潘托战役是奥斯曼土耳其人衰落的先兆,西班牙无敌号的沉没,“像耳语一样,把帝国的秘密送到了英国人的耳朵里,”1+
从生存条件和文化类型来看,中国古代海军根本不是西方意义上的地中海海军。姑且称之为“东方亚洲型”海军14,它与西方海军的根本区别在于它是以大河流域的灌溉农业为基础的,15与农耕生活方式不构成相互依存的关系。其性质是文化交流和政治展示,是一种传统仪式。西方海军与其国家存在的关系是相互支持、相互依存的,是国家商业行为在军事领域的延续。
对比中国古代海军和西方海军,还有一个明显的区别:西方历史上的强大舰队,大部分都是在对抗中湮灭的,直接后果就是国家或民族的衰落。而中国古代强大的舰队并没有在与对手的决战中消失,而是被农业社会对海军的天然“排斥”所摧毁,与国家的兴衰无关。比如西汉、隋朝、唐朝收罗朝鲜,元朝收罗日本,明朝郑和下西洋,施琅降服台湾省郑集团,这些都属于中国古代海军的黄金时代。然而,与西方相比,它们大多是短暂的。一旦海上有事,他们偶尔会动用农业社会的资源,怒不可遏。一旦事情解决了,他们就消失了。这种现象也说明农耕民族和农耕社会缺乏发展海军的持续的、根本的动力,因为持续的海上贸易才是发展海军最根本、最强大的动力。
二
初步考察西地中海文明的兴起与海军和海权的关系后,将郑之龙和郑成功家族的海上武装力量与中国古代各个历史时期的海上武装力量相比较,会发现其意义非同寻常。郑海军的社会经济基础是海上商贸,16郑海军的性质是维护海上贸易的军事力量,从海盗船、武装商船发展成为庞大的海军,与古希腊乃至近代英国所发生的情况十分相似,其生存状态、经济运行、社会职能与传统海军有着质的区别。可以说郑的海军是中国古代唯一一支西方意义上的海军,16。
从军事科学的角度来看,郑的海上力量可以先后与的明廷、清廷相抗衡,一度让大陆军事力量束手无策。清朝在很短的时间内消灭了李自成、张、李定国、吴三桂、耿,但与只控制东南角海域的郑氏集团相持了23年。最后清廷被迫大规模建设海军,启用原郑氏集团的投降使施琅,占领澎湖列岛,控制台湾省海峡制海权,迫使郑氏集团投降。17的军事意义如下:1。海权重于陆权的战争法不是西地中海文明的特殊产物,也可以在中国自发诞生。第二,郑的海军是中国古代海权意识的代表。18第三,从现代军事科学的角度来看,郑成功的部队属于数量庞大的海军陆战队。1657年,郑成功的北伐路线和鸦片战争时英国海军的路线如出一辙,补给舟山群岛,扼住长江口,趁天下之危,大军溯江而上,直逼南京,撼动半个江南。这说明海权意识制约下的战略战术是一致的。
自17世纪以来,西方海外贸易、殖民、海军繁荣和海权理论的出现与近代资本主义的兴起密切相关。西方国家寻求廉价劳动力、原材料和商品倾销市场的政治经济行为贯穿了资本主义发展的全过程。要做到这一切,必须依靠海上力量。英国的现代海军为其资本主义开辟了道路。就资本主义最初能在欧洲发展而言,是建立在欧洲拥有强大的海军,并且在制海权上对世界其他地方拥有绝对优势的前提下的。于是我们看到了这样的历史场景:一方面,西方的现代海军、海权意识、海权理论,和贸易、殖民、寻求海外市场、原材料一样,构成了资本主义的重要组成部分;18另一方面,近代欧洲海军成为现代资本主义的先驱,也可以看作是古代地中海传统中海军为商业铺路的现代版。具有西方文明特征的海军和海权意识在中国自发产生,足以引起我们的进一步思考。显然,郑海军的意义已经超出了纯军事学的范畴,我们应该把它放在更广阔的社会历史范围来讨论。郑集团是从传统农耕社会中分离出来的另一种社会类型,其生存和发展是以海上商业活动为基础的,而不是以土地开垦为基础的。商业经济既然构成了这个社会的经济基础,就必然衍生出相应的组织管理、价值观念、人生信仰、群体心理、道德伦理、行为规范,这些都是与传统农业社会根本不相容的。因为19靠海生存,所以在军事领域,逻辑上衍生出一个旨在维护这个社会根本利益的军种——海军。所以后来半路夭折的郑氏集团所代表的社会,与古希腊、迦太基,以及代表近代西方资本主义崛起的荷兰、英国,在性质上有着惊人的相似。
美国学者威廉·麦克尼尔(William H McNeil)认为,现代资本主义崛起的关键在于市场原则突破了强制性的社会结构并对其进行超越,而军事领域是最关键的突破口。军队在资本主义的产生和发展中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这样,我们就不得不把郑集团与中国古代资本主义萌芽问题联系起来。在开始新一轮讨论之前,先对以往的讨论思路做一个简要的评论:
过去,历史学家讨论中国资本主义萌芽时,往往局限于经济范畴。比如和吴最早认识到“资本主义萌芽是一种社会经济现象”,21的用经济分析代替社会分析的思维方式完全主导了当时的史学界,明末清初江南江杭地区丝织业中的生产关系代表古代已成为众所周知的观点。笔者认为,资本主义与其说是一个经济学概念,不如说是一个社会学概念。客观地说,过去的讨论属于萌芽资本主义经济的讨论,不能代替萌芽资本主义经济的讨论。关于后者,要对整个社会进行全面的考察。例如,马克斯·韦伯从精神领域探讨资本主义的发生,认为清教主义和禁欲主义是其进步的关键因素。迈克尔·E·蒂加尔和马德琳·R·利维从法律制度上进行考察;黄仁宇先生从“数字管理”的角度分析了资本主义的社会管理特征。这些多角度的考察和经济学一样重要。
基于上述立场,笔者认为,判断资本主义在中国的萌芽,不仅包括资本主义经济形态的确认,还包括资本主义发展程度的判断,必须超越传统的在经济范围内建立标准的做法,建立新的标准以包括社会的其他重要方面。在军事领域,做这样的尝试显然是合理的。
恩格斯说:“火器的使用不仅改变了战争方式本身,而且改变了统治和奴隶制的政治关系。.....火器从一开始就是城市和新兴君主国依靠城市对抗封建贵族的武器。以前固若金汤的贵族城堡的石墙压制不住市民的大炮;市民的子弹穿透了骑士的盔甲。贵族统治随着装甲贵族骑兵一起灭亡。”22从近代西方历史来看,无论是农业社会的法国,还是商业社会的英国,工商业资本只有培育了自己的军事力量,才能对传统的经济制度和政治制度发起有效的冲击,才能推动封建社会向资本主义全面彻底的转变。因此,工商资本能否“孵化”出自己的军事机器,似乎是资本主义发展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标志,似乎也是衡量资本主义发展程度的重要标志之一。
江南的丝绸业处于传统社会的严格控制之下,建立在暴力机器基础上的封建专制制度的重要作用是绝不允许商业经济发展到可以动摇传统经济基础并导致其上层建筑崩溃的规模。中国的历史表明,历代王朝在严格控制商业权力,防止商业资本培植军事机器方面,都在无意中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这是因为他们坚持了“重农轻商”的原则(刘英是个特例,后面会讲到)。与军方有互动关系的企业和没有这种关系的企业在规模和性质上的差异是无法比较的。如果没有外界的干预,江南丝绸业的工商资本能否孕育出一支可以与传统社会暴力机器抗衡的军事力量?像克伦威尔的模范军,法国大革命的平民军?历史已经无法提供答案,但郑的海上商业资本孕育了强大的军事力量,有力地保护了前者。如上所述,这种关系是古今西方文明的基本特征之一。因此,郑集团远比江南丝织业更接近于近代西方资本主义模式,不仅在经济结构上,而且在军事和两者关系的特点上,其资本主义发展程度也远比后者成熟。
三
借鉴西方学者威廉·H·麦克内尔关于现代资本主义起源于“军事-商业复合体”的观点,我们会发现,过去在讨论中国资本主义萌芽时,郑成功海上商军集团的历史意义被远远低估了,我们会更加意识到它在中国历史上的特殊意义。
麦克尼尔的主要观点可以概括为:市场原则凌驾于君权和强制性社会结构之上,是欧洲资本主义萌芽和发展,并最终将封建社会驱逐出历史舞台的必要条件。中国落后的关键不是没有发达的市场经济,而是市场原则始终没有突破君主制和强制性的社会结构。他指出,欧洲封建社会的裂变发生在11世纪前后“军事-商业复合体”的萌芽中。欧洲长期的政治分裂迫使少数从事长途贸易的商人和小贩组织有效的武装护送。这样,在骑士武装之外,欧洲社会出现了第二种武装力量。这就是11世纪欧洲出现的“军事-商业复合体”的萌芽。其社会管理性质是现代社会管理性质的本源,其运行特征是政治、经济、军事互为动力源,相互支撑、相互扩张,形成“社会循环”。实质上,欧洲资本主义的历史是一部“军事-商业复合体”的扩张史。麦克尼尔的另一个结论是,“军商综合体”在海上的生存发展能力比内陆强得多。威尼斯、米兰等资本主义摇篮在地理上背靠大海,现代资本主义的先驱国家荷兰、英国也属于海洋国家。这是因为海上贸易比陆路成本更低,利润更大,成本计算更清晰,所以在海上结合财富和军事比陆路容易得多。
不难发现,郑集团是中国古代最典型的海上“军商联合体”。它最初是由具有海盗性质的武装商船发展而来,最后割让台湾省,在其实际控制区域建立地方政权,具有“准政府”性质。在随后的职业发展过程中,政治、经济、军事之间的相互支持、扩大和形成反馈回路,与欧洲发生的情况是一样的。
郑“军商情结”兴起的背景与欧洲有几分相似,即长途贸易和政治分裂。它主要与遥远的东南亚和日本进行贸易,用巨大的商业利润来支撑政治和军事行动,这与中国历史上大多数政治军事集团依靠农业税不同。在国内政治上,李自成起义和北方女真族的崛起迫使明廷放弃强硬措施,实行拉拢政策,使郑势力得以借机发展。然而,一旦大陆实现政治统一,郑集团的生存将岌岌可危。
透过政治与军事对抗的表面现象,从社会转型的角度来看,郑集团是对传统的指令性社会结构发起强烈冲击的社会力量,是中国历史上市场原则最典型的代表。郑集团垮台的历史意义在于,中国古代社会自发的市场原则在试图突破强制性社会结构时遭到了惨败。当然,根据北方少数民族一旦进入中原农耕区就被同化的历史现象,如果来自海上的郑集团接手了内地王朝的遗产,是否还会继续坚持市场原则?还是被迫修复强制性的社会结构?但这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汉景帝三年(公元前154年),吴王刘濞与楚展开七国之乱。看来我们应该重新考虑这个事件。西汉初年,商业势力非常强大。《史记》说...而富商或金融服务业的穷人,则纷纷扭头,弃家于城市,都低头仰望。冶煮盐,财富可能枯竭,却无助于大众,百姓陷得很深。”这个史料反映了当时的实际情况:一方面是中央王朝财政困难,另一方面是对大量社会财富和掌握这些财富的商业势力的失控,也就是说对一部分社会的失控。但更糟糕的是,商业势力已经控制了地方诸侯,或者像刘英一样与地方政治势力合并。如果放任不管,中央政府也会嗤之以鼻。当时人们的认识是,一旦商业势力控制了整个社会,中央王朝的政治运作和整个农业社会的正常运转就会崩溃(今天看来,农业社会向商业社会的过渡虽然暂时麻烦,但前景未必那么糟糕)。
晁错之所以主张削藩,是因为刘弼“以山生财,以海煮盐,诱天下亡命之徒,共谋危局。”。今天割了,就反了。不剪就反了。伐之,则急,祸小;不割就晚了,大祸临头。“平心而论,刘濞的谋反至少有一半是朝廷授意的。冶铁、煮盐、铸钱不一定会导致未来的混乱,但按照正常的逻辑,谁控制了社会经济命脉和社会财富,谁就在政治军事斗争中立于不败之地。为了政治安全和维持农业社会的正常运转(这往往使中央王朝对抗商业势力的行为在道德上站得住脚),中央王朝不得不选择割据诸侯,而且晚做比早做容易。刘濞可能一开始并没有造反,只是想聚敛财富。但法院根据政治运作的逻辑,对他的经济行为所造成的政治后果进行理解和推理,并根据推理结果采取削资措施。准确地说,朝廷先是把刘弼当成了叛逆者,最后让后者扮演了朝廷事先想象的角色。
现在问题已经搞清楚了,根源来自经济领域。这种政治军事斗争的背后,是不可调和的经济利益冲突,即中央王朝地方自由贸易与垄断贸易的对抗。从根本上说,这是市场原则和商业领域强制性原则的冲突。据史所言:“吴所诱之子,皆是无赖之徒,贪利出卖人,故率反。”剔除贬义倾向,说明刘英的“造反团”代表的是从事商业贸易活动的人的利益。借鉴麦克尼尔的观点,刘英的“义军”和“铸铁煮盐”工商业可能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大型“军商综合体”。现在我们问同样的问题。如果刘濞谋反成功,完成了从地方诸侯到中央集权皇帝的角色转换,难道他不会像汉武帝一样,对商业势力采取一系列的抑制措施吗?
这个问题不是没有意义的。种种迹象表明,遏制商业权力是中央集权统治的经济、军事和政治需要。例如,国家对盐和铁工业的垄断从财政上保证了对匈奴的大规模军事行动。“韩连三岁出兵,为农民出钱,所以能以盐铁助之。”29“赵迪即位六年,召郡县养良文士,问百姓疾苦,问教育之重。他们都愿意罢工盐,铁和酒,失去他们的工作。他们不与世界争利,视之为节俭。弘阳之难,以为国为大业,故使四夷安稳之本,不可弃。”可见,国家对盐铁的垄断是西汉长期与匈奴作战的财政基础。
也许历史已经证明,强制性的社会结构和管理方式是中原农耕文明对来自北方草原游牧文明挑战的必然反应,而31国家对盐铁的垄断管理和对商业势力强大有利的遏制,正是这种必然反应在经济领域的体现(宋朝就是一个很好的反证)。宋代的商业发展无法有效应对北方草原民族的入侵,与汉代的商业破坏和军事繁荣形成鲜明对比。过去,宋朝衰弱的原因往往被归结为防止唐朝割据局面重演,朝廷对士兵采取各种肘制,导致“重文轻武”的社会现象。这个解释很肤浅。笔者的观点是,宋代社会大规模商业化,但市场原则对社会的重新整合为时已晚。同时,中央王朝的强制性社会管理严重失衡,无法有效动员社会资源进行长期战争。明朝似乎接受了宋朝的教训,明显回到了强制传统)。在这一点上,我们发现中外战争在中国和西方历史上具有不同的社会整合功能。在中国,对外战争直接或间接地强化了强制性的社会结构,压制了中国古代市场原则的兴起;在西方,对外战争迫使君权和强制性原则屈服于市场原则。
与刘英相比,郑集团更接近西方的“军商综合体”模式,也符合西方海比陆容易开发的情况。参考西方市场原则首先在军火生产领域突破的情况,郑海上商团失败的原因在于主客观两方面都没有条件使自己成为封建王朝不可或缺的依附因素,形成了类似于欧洲君主国不得不依赖列日等军火制造城市的关系(这是欧洲君主国的致命弱点,也是大市场原则的主要原因)。郑"军商联合体"在海上的覆灭表明,以大流域灌溉农业为基础的传统农业社会和不断强化的强制性社会管理原则具有极强的生命力,这与以市场原则为基础的"军商联合体"社会在本质上是格格不入的。
四
最后,中国能否在没有西方文明干预的情况下自发产生资本主义?
国内学者对此大多持否定态度。我注意到顾准先生的态度特别明确。他断言中国不可能自发产生资本主义。他认为:“中国从来没有产生过以商业为导向的政治实体,也不可能产生这样的政治实体。.....在中国,任何人听到这个商业集团要在世界上搞一笔大交易,都会是一个大笑话。”在考察了意大利商业城邦的衰落之后,他认为:“资本主义不可能仅仅凭借其经济优势在那个商业城邦中发展起来,没有强大的军事力量和适当规模的民族国家来保证这种经济优势。”在考察了西班牙经历了航海、商业和殖民,但没有发展成为资本主义之后,他得出结论:“商业城市只有在适当的政治权力和强大的武装力量的保护下,才能成长为资本主义。”35
作者对顾准敏锐而开阔的学术视野印象深刻。他也是当时中国为数不多的能够用自己的头脑思考、多方位考察中国资本主义问题的学者,也是中国少有的能够注意到资本主义发展与军事力量关系的学者。可惜顾准完全忽略了郑成功海上商军集团的存在,这是中国古代史上非常罕见的以强大的军事力量保护商业的地方,也是顾准所说的“以商业为导向的政治实体”和“商团欲征服世界,成就大事”的社会集团。所以,他的结论是比较草率的。
也许我们早已习惯于用“武装走私”、“海盗集团”的有色眼镜来看待类似郑的离岸集团。至于、徐海和吴,他们是一群不值得关注的“海盗”。历史学家潜意识中的正统道德意识,往往让人忽略了这些“异质群体”在传统社会变迁过程中的特殊意义和作用。在欧洲,资本主义的种子是由小商贩在公元0世纪带着刀枪在庄园宅邸里走村串户培育出来的165438+。
今天回顾历史,在17世纪中叶以后,当欧洲文明和中华文明因频繁接触而形成特定的环境和条件时,中国似乎只等着迈出最关键的一步:代表商业社会的军事力量战胜代表传统农业社会的军事力量。不幸的是,郑成功近海集团未能做到这一点,但在180之后的鸦片战争中,英国海军在瓦解传统农业社会时充当了“无意识的历史工具”。从那时起,中国开始了向现代社会转型的缓慢过程。中国近代史表明,军事崩溃在时间和逻辑顺序上对传统社会有所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