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桑学派的奥地利学派
如果以一个统一的学术团体的标准来衡量,那么两者都已经成为历史。由于纳粹主义崛起的威胁,奥地利学派成员四散,哈耶克去了英国,米塞斯、马克鲁普、哈贝格尔等人去了美国。随着凯恩斯主义在经济学中的主导地位,这一学派的影响力一度下降,直到20世纪60年代中后期才重新复兴,回归经济学。至于洛桑学院,它是以在洛桑大学任教的创始人利昂·瓦尔拉斯的名字命名的。但是这个学校的队伍从来没有达到奥派比马壮强的程度。瓦尔拉斯把教授职位交给了帕累托。在他之后,除了意大利人巴罗尼,还有学院派历史学家提到他,他的后继者中没有著名的经济学家。但是,洛桑学派的思想和方法的影响是西方经济学中奥地利学派望尘莫及的。这不仅是因为列昂惕夫通过投入产出分析应用了瓦尔拉斯的一般均衡理论,还因为德布鲁等人在数学上证明了一般均衡状态的存在,加上希克斯和克莱因的工作,洛桑学派的一般均衡分析方法已经融入了经济学的主流。相比之下,奥地利学派的思想和方法仍然只是经济学中少数边缘人的小圈子。即使哈耶克在1974年获得了诺贝尔经济学奖,但这个学派在圈外的影响力已经回升,在主流经济学中的地位仍然比不上洛桑学派。
但是,在那场影响深远的大辩论中,认为社会主义是可行的经济学家,辩论开始前的瓦尔拉斯、帕累托和巴罗尼,都是一般均衡理论的创始人,他们有着相同的认识,即利用一般均衡理论可以使社会主义计划经济的分配达到效率最大化的均衡。勒纳、狄金森、兰格以及后来的柏格森都相信一般均衡理论,或者直接参与了这一体系的补充和完善。相比之下,社会主义反对派几乎是奥地利学派的重要代表。虽然庞巴维克没有参与洛桑学派社会主义者的争论,但他对马克思《资本论》的经济批判渗透了奥地利学派的精神。维泽尔对待社会主义要温和得多,这可能与他的家庭背景(他的父亲是奥地利审计院的副审计长)以及他对社会学,尤其是孔德的社会学思想的影响有关。他对个人主义方法论的影响是奥地利学派中最弱的。米塞斯和哈耶克无疑是受奥地利学派传统影响的经济学家。罗宾斯本人并不是奥地利学派的成员,但他与这个学派关系密切。他是米塞斯研究会的成员,也是哈耶克的朋友。因此,关于社会主义经济可行性的争论是西方经济学的一个流派。
为什么洛桑学派的成员和信徒倾向于社会主义,而奥地利学派的成员却坚决反对社会主义?这两个学校区别于这个体系的特点是什么?也许答案可以在哈耶克后来对建设性理性和进化理性的区分中找到。一般均衡理论无疑是人类认识经济运行基本逻辑的优秀成果。然而,这一理论由于其高度的抽象性,与经济生活的真实状态相差甚远,而被一般均衡的理论大厦所折服的人们,往往会将这一理论状态与生活中的事实相混淆。资源分配问题就是解联立方程组。因此,深受洛桑学派影响的学者倾向于建构理性的世界观。相反,奥地利学派非常重视个人选择、个人主观感受、个人判断以及个人与外部环境的相互作用。关注日常生活中那些具体、生动、有效的情节,强调时间的不可逆性和预期的意义。这一特征使得学者们更加关注经济生活过程的意义,关注这一过程中的自适应、自学习和自组织特征,而较少关注作为事实结果的一般均衡。哈耶克甚至认为一般均衡是一种有害的范式,因为他引诱学者们远离实际经济运行的真正常态。从个人主观感受和个人意志的角度来研究集中规划,必然会对这种资源配置的有效性和可行性产生怀疑。不仅如此,他们必然会担心这种中央集权的计划会摧毁在人类历史文化中成长起来的文明。因此,奥地利学派的方法论和研究范式决定了其成员对社会主义这个建设性理性的产物没有好感。洛桑学派的一般均衡理论本身就是人类理性高度发达的产物,这种对经济体系的认识必然会强化人类主宰外部世界的信心。因此,说一般均衡是经济理性主义的顶峰是恰当的。
随着先进数学手段的不断引入,一般均衡理论越来越精致,离现实越来越远。虽然是理解经济运行的模型,但更像是牛顿力学之类的自然科学模型。在一般均衡系统中,人的因素、个人的主观感受和丰富多彩的探索,以及这个过程中的困惑、痛苦和欢乐都被一笔勾销,留下了一个没有人的经济系统中变量之间关系的模型。因此,一般均衡理论所隐含的在经济生活中实行集中控制的可能性,后来迷住了许多学者。社会主义者认为,在瓦尔拉斯的经济体系中找到的建设性思想比在马克思的著作中找到的要多。一般均衡理论对社会主义的支持是强大的、内在的。它的结论非常接近马克思在中年著作中表现出来的欲望。这也是为什么瓦尔拉斯人愿意在理论上支持社会主义,即使他们不喜欢它。同样,社会主义者对瓦尔拉斯制度的喜爱似乎远远超出其他西方经济制度。因此,从一般均衡理论发展而来的西方社会主义经济理论的真正基础是理性主义或建构理性主义的要求。
相反,奥地利学派的价值观和方法论使他们怀疑一切整体的、一般的、客观的理论。奥地利学派的经济学家和他们研究的企业家一样,总是以个人的视角看世界,总是以自己的标准做决策。至于宏观事实,则完全被视为个人问题的有机组合。他们拒绝一切个人无法接受和理解的、对自己的经济活动几乎没有实际意义的外界画面。这种主观主义、个人主义和进化论,决定了这个学派的经济学家在理解任何经济现象时,总是怀有一种深深的人道主义关怀。本能地反对可能给个人自由和个人幸福带来后患的社会设计和规划。这一派的成员讨厌瓦尔拉斯一般均衡体系的味道,更担心这一体系与社会主义的联姻。因为,社会主义思潮在20世纪初已经趋于衰弱,其原因是马克思未能为这一理论的实际应用提供任何符合经济运行一般逻辑的具体假设。西方社会制度中的社会主义思想和运动正在分崩离析。现在一些经济学家想阐明社会主义与一般均衡理论的内在联系,企图为社会主义经济制度提供逻辑基础。奥地利学派的学者比其他任何经济学派的学者都更担心这一点。这可能是一般均衡社会主义经济学从一开始就受到奥地利学派攻击的原因。
从这个角度看,社会主义经济论战反映了西方理论界和思想界本身世界观的深刻分歧。这种差异在以往的研究中被严重忽略。这种分歧的严重性,从兰格直到后来才真正理解哈耶克的批评就可见一斑。哈耶克想说明的是,在经济社会中很难集中使用分散的知识,而这种分散的知识和经济活动的意义是如此重要,没有这种分散的知识机制的有效使用,就没有合理的经济活动。他坚持认为,市场是发现和最有效利用这种分散知识的手段。兰格一直看好计算机技术的进步所预言的社会主义集中计划控制的更大可能性。任何一个认真研究过哈耶克的重要论文《知识的社会利用》的人,都不能不被其中闪耀的智慧之光所震撼。但是兰格似乎并没有真正理解哈耶克想要表达的意思。坦率地说,兰格对人类社会经济生活本质的理解,就其深度而言,是奥地利学派的任何一位成员都无法相比的。所以两个人对这个问题的讨论几乎不在一个层面上。更确切地说,今天看起来意义重大的讨论,大部分几乎可以说是在自说自话,唱着自己的调子,只是对明显操作性问题的讨论可以产生一些对话。结果是,社会主义者更相信社会主义,反社会主义者更反社会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