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说“中国科学家邹承鲁第一个合成了胰岛素,却因为中国大陆的政治体制没能获得诺奖”?

今年是中国科学家人工合成结晶牛胰岛素44周年。1965 9月17中国科学院生物化学研究所等单位经过6年多的努力,首次合成了一种生物活性蛋白——结晶牛胰岛素。作为中国人的骄傲,很多人认为这是中国科学家离诺贝尔奖最近的一次。和“两弹一星”的研究一样,也是中国人在科学领域的脸面——它不仅证明了

中国人是聪明的,这增强了中华民族的自信心,也证明了中国在科研上可以和西方发达国家抗衡,甚至可以在贫穷的基础上做出世界级的成就。

40年来,围绕这项工作,各种形式的报道成千上万。但在这67年的研究中,还有一些鲜为人知的故事,其中1960左右的“大兵团战役”可能是最少被发掘的。

以科学家为中心

合成胰岛素项目于2月底正式启动。因为工作难度很大,工作量很大,而我又缺乏有机合成方面的经验,人手不足,所以一开始,项目的发起人中科院生物化学研究所就已经请求与中科院有机化学研究所和北京大学化学系有机教研室合作。研究所拒绝加入,北大很快同意了。经过多轮协商,1959年3月,北京大学生物化学研究所与化学系签订了合作协议。1958生物化学研究所协助刚成立的复旦大学生物系生物化学教研室也想参与胰岛素合成。生化所不情愿,只同意让其参与天然胰岛素的制备,没有将其列为正式协作单位。

北京大学的相关工作由有机教研室主任邢教授和课题组负责人张庞教授牵头。与卢德培等4名青年教师和季等4名研究生一起,带领十余名有机科学专业应届毕业生,以毕业论文的形式开展合成研究。生物化学研究所成立了五个研究小组,分别由、牛景毅、曹、沈等负责。他们各自带了一批年轻的科研人员分头探路——只有邹承鲁负责的天然胰岛素拆装组和牛景毅负责的胰岛素肽链有机合成组因为探路成功而存活了下来。

经过一年的探索,到1959年底,他们虽然未能按早先的计划完成胰岛素工作,但也取得了天然胰岛素的拆解和组合等几项重要成果。这不仅基本解决了合成工作的大路径问题,也给一些领导干部留下了这项研究只剩下“叠肽”技术的印象。

北京大学发起群众运动。

这时,“反右”运动向我们扑来。正如“大跃进”运动引出了胰岛素合成的话题一样,1959年的“反右倾”运动也影响了胰岛素工作的研究方法。作为直接导火索,它给胰岛素工作带来了一种具有时代特征的科研方法——“大兵团作战”。

多年来,北大一直处于时代的漩涡中心。这一次,它率先响应上级号召,最早开展了轰轰烈烈的群众运动。1959年底,化学系的学生在新调来的系党支部书记的带领下,对自己的老师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批判,批判他们缺乏自信,固步自封,步步为营,名利双收,追求“爬行”,小集体主义,本位主义,搞科研神秘主义,搞科研“平淡”。

其中一个关键性的结果是,胰岛素合成领导小组被彻底改组:原领导中,张胖被开除出胰岛素合成小组,留守的邢因为“对胰岛素合成不积极”,在这项工作中不再有发言权。1958学校毕业的青年教师,分管专业工作;1960年4月,十余名同学提前三个月毕业,作为“战斗群”党支部成员加入领导班子;新来的部门党总支书记直接领导他们。在这些缺乏科研经验的新团队的指挥下,大约300名北大* * *化学系和少数生物系的“革命师生”参与了这场科研大战,一大批连氨基酸符号都不知道的三四五年级青年师生成为胰岛素研究的“排头兵”,成为“科研主力军”。他们“从零开始没有参加过会议”,“不懂得学习,遇到困难就学毛主席著作”。

在这些人眼里,合成多肽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把两块多肽倒在一起,就叫合成一个新的多肽——不问有没有反应,也不问具体产物是什么。”邢等“老”科学家和比较“右”的青年教师虽然不认同那些做法,但也不敢说只能按照组长和组长的指示开展自己的工作。结果北大的进度极快,“短短两周就完成了4、7、5、5四个肽段”;两周后的2月1960,17,“胰岛素A链上的12肽用两种方法同时合成”;随后,4月22日合成了A链。

受北大化学系群众运动的启发,1960+65438年10月下旬,“在反右倾整风的基础上”,生化所也开始抽调大量工作人员支援原来的两个课题组。几经“十昼夜苦战”,他们也在4月20日前“合成了B链30肽”。

复旦大学加入竞争。

正当北京大学化学系和生物化学研究所的科研“竞赛”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复旦大学生物系却出其不意地进来了。1960 65438+10月30日,在上海市委、上海市科委、复旦大学党委的支持下,复旦大学生物系某党支部成员组织六七十名师生(其中2/3为1-3年级学生)另起炉灶,自主策划胰岛素的人工合成。3月25日,“为迎接市工业大会的召开”,他们组织120名师生,包括复旦大学生物系生物化学专业四年级约80名学生,“边做边学”,日夜如火如荼地开展胰岛素合成工作。方法和北大化学系的学生差不多。他们不分离和识别中间产品,而是尽力在后面赶上。当时生物系生物化学教研室主任沈副教授是专家,但她被放在一边,在工作中没有发言权。结果复旦大学报道的进度也很快,“4月22日完成了B链30肽”。

1960 4月19-26日,以稳定基础研究工作为重要主题的中国科学院第三次学术会议在上海召开。在这次会议上,由中科院生物化学研究所、北京大学化学系、复旦大学生物系主演的胰岛素合成大戏达到了高潮:他们向本系大会献礼,宣布分别初步合成了人工胰岛素B链、A链和B、A链!北大的代表也用飞机带来了自己的合成A链。听到这些振奋人心的消息,聂、郭沫若等领导都非常激动。他们不仅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当晚还在中苏友谊大厦为所有相关人员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宴,只留下杜玉仓和张两人分头集结队伍,在实验室进行人工胰岛素A链和人工胰岛素B链的总合成。聂和所有人都等在那里,要求他们一有结果就报告好消息。新华社也写过一篇题为《揭开生命现象之谜》的报道。一切都只是在等待他们的好消息。但是直到聚会结束,他们都没有离开实验室。

四天过去了,拆装组还是没能合成出人工胰岛素。这时候复旦大学爆出好消息:他们第一次拿到了生物活性人工胰岛素!上海市市长立即在人民广场宣布了这一喜事。消息刺激了北京市委,他们给北大发了指示,说:搞北京牌胰岛素吧;中国那么大,弄两个胰岛素也不为过;可以互相验证。要求北大分别合成B链和胰岛素。于是,北大不得不在5月1,1,6960“开辟第二战场”,成立新的B链组,合成B链。

科学院启动“超大军团行动”

上海市委和北京市委的竞争也给中科院领导班子带来了很大的压力。为了在竞赛中超越高教部,中科院上海分院党委书记王忠良在、杜润生的亲自指挥下,决定于5月4日1960亲自挂帅,组织有机所党支部书记边伯明任副司令,生物化学所所长王英来、有机所代理所长王友、生物化学所副所长曹任副参谋长。生化所青年科技工作者李在平担任具体指挥,生化所党支部书记王负责后勤保障指挥部,指挥生化所、有机化学所、药物所、细胞生物学所、生理所等5个研究所开展“大兵团作战”。在当晚召开的“第一次总部会议”上,生化所党支部提出“用20天时间完成人工全合成”。王忠良要求抓紧时间,在半个月内完成全部合成。起初拒绝参加工作的王艳接着说:“既然支部党委决定了,我们就马上开始...半个月太长了,一周之内就完成了。”就这样,在有关领导“这是一项重大政治任务”和“弄不下来就除名”的催促下,中科院上海分院开始了轰轰烈烈的群众运动。

5月5日,相关研究所派出344人参与这项工作。他们打破了原有的所、所、组的正常建制,形成了指挥下多个“战斗群”的混合编队。战斗组组长全是年轻人,原来是组长的研究员改为组员;生物化学研究所一个多肽组的组长,甚至是一个没见过多肽,最近刚从中科院山西分院通过的高材生。他们“采用了一天两班倒的方法”,建立了工作流水线。虽然很多人不愿意放下原来的研究,转向这项工作,但由于党的领导干部在亲自指挥这项工作,他们一般都很积极。很多人“每天除了几个小时的睡眠,其他时间都在试验床旁边”;“有些人甚至把铺盖搬进实验室”,完全不怕有毒药物,不顾自身健康。还有一些骨干工人“两天不睡觉”,以至于领导决定“有必要安排骨干成员休息睡觉”。

毕竟胰岛素合成是基础科学研究,不同于军事斗争和工农业生产。在这里,“一个人30天的工作等于一个人30天的工作”是不成立的。所以很多人忙了7天,15天,20天,一个月,依然没有达到当初的目标。50天后,合成的A链和B链终于“正式联手”,非常遗憾。“总体情况是人A和人B的总合成(编者注:合成胰岛素A和B链)没有生命力。”不仅如此,在随后的20天里,“对人A-天B(编者注:合成胰岛素A链和天然胰岛素B链)进行了三次合成A链测试,结果均为无活性”。

王英来一直关注着整个国家的生化事业。他对这种昂贵、费力、费力不讨好的研究方法感到焦虑,早就想停止了。1960 7月底,他终于鼓足勇气向中科院党组领导反映了自己的想法,强调人太多是不行的,不对口的专业人员在里面起不到任何作用,要减少人数,让队伍更精干,都是熟悉业务的,这样进度会更快。张劲夫和杜润生是科学家的好朋友。发动大兵团打了一段时间,效果不明显的时候,他们认真考虑了王英来的建议。

于是,“1960年7月,杜润生同志指示,大兵团要打,不行,要精干。”随后,“开了三天会,总结辩论,生理、生物、医学三个研究所下马,剩下生物化学、有机两个研究所。”其余两个学院的学员人数也逐渐减少。到年底,只剩下“近20个精益团队”,“只有7个有机所”。

在支付了数百万元的昂贵学费后,科学院大兵团之战告一段落。

1960,北大化学系和生物系的学生没有一个正常的暑假,一直工作到10。最后合成了三批合成A链,检测有活性,于是送到生化所。可是到了那里,又丢了性命!10年6月下旬,生物化学研究所决定派杜玉仓和张去“进修”。不出所料,北大用的考试方式不规范!没有人知道他们“合成”了什么,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它不是胰岛素A链!60万元的巨额资金已经耗尽,结果却如此不尽如人意,伤病也相当严重——其中,3名学生被严重烧伤;60多名学生得了肺结核——当然,工作无法进行下去。连总结都没做,北大化学系的大兵团就这样敲响了撤退的金钟书。

复旦大学生物系的情况和北大差不多,1960下半年因为经费问题停了。

除了有机研究所,在“大兵团作战”阶段得到的一些产物还被用于进一步的提纯和分析,后来陆续整理出几篇论文。七八百名科技工作者和其他单位的学生,轰轰烈烈地干了几个月,恐怕收获的是失败的教训。

作为那个时代特有的科研方式,“大兵团作战”本身就非常值得关注。它是中国人在科学研究方式上的独特创造,也确实实践了当时一些领导人设想的“无产阶级科学道路”。但不幸的是,这条研究路径在胰岛素工作中并不奏效。

脚踏实地的成功

“大兵团攻胰岛素”失败后,国家也进入了调整期。在“调整、充实、巩固、提高”的八字方针指导下,研究者和教师开始被允许做自己感兴趣的工作。于是,有机所的一些科研人员表示要再次“敲锣打鼓”,将项目“归还”给生化所,生化所的大部分参与者也心灰意冷,希望下马。北大化学系的情况也差不多。但是,聂、、张龙祥、王佑等多级领导坚决不同意。在他们的要求和命令下,中科院和北大的胰岛素工作继续进行,但团队精干到总共20多人——北大至少只剩下两个人,中科院也只剩下一二十个人,大部分都是早期参与者——工作方式又恢复到以前的冷清、缓慢、踏实的状态。

在国家科委的帮助下,1963年底,北京大学化学系和中国科学院有机科学与生物化学研究所又开始合作——北京大学化学系主要负责胰岛素A链前9肽的合成。又过了两年,1965,17年9月,他们获得了人工胰岛素晶体,最终完成了胰岛素的人工合成。换句话说,在研究者和研究方法基本回到以前走所谓“资产阶级科学工作道路”的状态之后,他们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