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有人说大作家的文笔不是惊艳,而是流畅厚重?
问题其实是:为什么文笔很惊艳却没有那么流畅厚重?
写作的本义是指文章本身和写作技巧,一般指文章的文体或风格。但我们今天谈写作,一般是指创作者独特的写作技巧形成的个人风格。所以我们可以用“惊艳”、“厚重”这样的词来形容,这是作者的文笔给读者最直接的感受。
「惊艳」的风格从何而来?自然来源于新颖有趣的文章思路和特立独行的表达方式。这一点在早期诗歌中表现得非常明显,尤其是在曹植开创诗歌修辞之后,诗风在南北朝末期达到了一个形而上的极端,成为一种极其精致瑰丽的“齐梁体”。当时蔚然成风,南朝诗人乐此不疲,鄙夷来自北方的浩瀚大气和粗犷明朗的诗风。
但这种空洞浮华的形式主义并没有提升诗歌的内容,一直停留在写浪漫故事和美女情怀。当国风开始昂扬的时候,却遭到了初唐诗人的严厉批判。
为什么?由于表达手法的新颖,《吉星杜决》(在陈子昂)一文的内容就是不讲气节。再高明的招数,就像茶道前的动作五花八门,结果还是屎味茶汤。谁会喜欢?一篇好文章需要新颖有趣的文笔和丰富的内容,这叫“温柔”,就像一个漂亮的茶道大师摆弄一会儿惹眼的手艺,端出一杯沁人心脾的香茶,是一种享受。
唐诗就是这杯香茶。
所以,人们反对的不是惊艳的文风,而是惊艳文风下的浮华。
那么,什么是光滑厚重呢?这也是对文风的描述,涉及内容,或者只是写作习惯。圆滑,就是直顺,不要刻意绕弯子,有话要说,就直说,不要故作神秘。这自然不会产生叙事上的惊喜感,与上面那种写法相对应,就是放弃各种奇思妙想和修辞手法,以通顺易懂为第一要务。
这是白居易后期诗歌中最具代表性的。白居易老了写诗,一定要念给老太太听,才有资格,也就是说,不玩弄那些花枝招展的文人,让大家都知道才是好作品。他的风格得到了后世和日本民众的高度评价,是低学历群体的福音,因此追随者众多,成为一种风格特色,被称为“香山风格”。
被称为“香山体”,就是说这种诗直截了当,言简意赅。相反,北宋出现了“昆西体”,代表了大量典故、繁复精致的诗风。这就是诗风和文风的对比。谁更受欢迎?当然是受众更广的“香山风”。
但是用流畅文笔的作品就一定重吗?我不能说,像后来发展起来的杨万里的“诚体”,与黄庭坚脱胎的“江西诗派”相比,当然流畅,但讲究活泼、自然、幽默,不能用“重”来形容。而且“香山体”如果控制不好,很容易进入俗流,比如“江湖诗派”,甚至打油诗。
流畅顺滑,但不重。
给诗歌添加“厚重”,主要靠内容的添加。需要丰富的内容,广阔的视野,充分的论据,它给人以沉重的整体印象。而内容丰富的诗歌,如果过度修饰,用惊人的“文笔”来表达,就会显得轻浮、震撼、沉重。
所以流畅不一定重,重一定要流畅。
内容的缺乏,其实就是一个空架子。有些宋诗是这样的。他们用流畅的语言讲了很多空洞的道理,没有实际内容。看完之后都是空的。虽然感觉很重,但其实很虚荣。
读者的眼睛是雪亮的。这种纯粹的耍架子的文章,不管是惊艳还是厚重,最终都会被抛弃。
这又归结到另一个文艺创作的问题。
无论是惊艳(反正我看腻了)还是沉重(总是装腔作势),这两种文风,哪怕两者兼而有之,刚柔并济,占一篇文章质量的多少分量?
写作对好文章的加法效应是有的,但有限。
一篇文章好坏的决定性因素是文字的内容和真情的表达。
无论是诗歌、散文、议论文、小说还是名著,其最终目的都是通过不同的手段(体裁)向读者表达创作者的真实感受,从而引起读者的赞叹,得到认同。
换句话说,无论什么体裁的文章,归根结底都是说服读者的议论文。总之,有事才是论据,真情流露才是打动读者的唯一手段。
至于用什么文体来揭示真情实感,在一篇好文章里,在一个好作者手里,没有太大区别。如果是短小精悍的作品,新颖惊艳的手法会让读者有新鲜感,而如果是大作品,这种频繁跳跃的风格只会让读者在想要理解你真正的创作意义时感到很累。
所以对于创作出伟大作品的大作家来说,惊艳的文笔远没有那么流畅厚重。
我们不如老老实实地把事情说出来,通过有实质内容的文字来表达自己的真实感受,真正给读者留下长久的印象,这才是一个伟大作家的风格和特点。
写文章无非是有话要说,要清晰,要精致。做好前两点就是好文章,进一步做好第三点就更好了。精致是文笔的特点。
所以,对于读者对一部文学作品的感知来说,写作其实处于最不重要的位置。
只有读者来评判这些风格和特色,也是读者成就了创作者,也是读者淘汰和选择了伟大的作家。
说到底,大部分读者就是喜欢流畅厚重的文笔。